【大澳门威尼斯人赌场官网2018年05月17日讯】我表弟妹是医生,平时没事,她和表弟下班以后经常来看望我父母,最近两位老人的病情突然恶化起来,上海的家庭工很翘,表弟请了好几位,一听两个老人都有病,一个是心脏病、一个是胃出血,就不愿意干了。他们不得不打电报通知我们在京的子女们。
当我到家门口时,三步并着两步奔上三楼,眼前一片狼籍不堪的景象,使我惊呆了!表弟正在用碗接父亲呕出来的血,床上的被子、被单上都是血。表弟妹,正在用听筒为母亲测心跳。
我撂下背包,立即投入了照顾两位老人的战斗。忙乱了近一个小时父亲终于止住了吐血,母亲吃了药也开始平静了下来。
表弟临走时嘱咐我,一有什么紧急情况立刻去弄堂门口,打公用电话通知他们。
刚过了平静的一晚,第二天,老爸的胃又开始出血了,由于这次只有我一个人,怎么小心,还是免不了将血溅在被单上了。正在我手忙脚乱的时刻,外面有人一边敲门,一边大声问:
“外公、外婆在家吗?”
我赶紧用毛巾将老爸的嘴围上,立刻去开门。我还以为是哪个外甥女来看望外公、外婆了呢!
可是眼前的这位晒得黑黝黝的、健壮而双目炯炯有神、扎两个小辫的、我从未见过的二十多岁的女孩,她并不是我的外甥女。
那她怎么又称呼我的爸、妈是外公、外婆呢?
她看我一脸迷惑不解的样子,就笑着说:
“我是晓屏在兵团的战友,我叫黎薇,听晓屏说她外公、外婆病了,我正好有一个月回上海看父母的探亲假,晓屏要我来看看外公、外婆,还带了些东北土产,大豆、土豆、高梁米。”
我这才恍然大悟,立刻说:
“快请进!快请进!”
当她进门一看见两位老人的这种情况,撂下几个大包,二话没说,卷起袖子就干起活来。
首先将有血的被单、毛巾,拿到洗手间,然后出来和我一起擦拭父亲嘴上、身上的血迹,并一起为父亲换了衣服,这才想起该为母亲喂药了。
父母都安静地睡了,她又立即去里面洗起毛巾、被单来。这时我才想起应该为客人倒杯茶了。她茶也不喝一口,又拿起拖把拖起地来。我实在是过意不去,要她歇一会儿,她还是不停地干,她说:
“舅舅,你太累了,你好好休息,我没事、我没事。”
从下午一直不停地忙到傍晚,一口水也没喝,我留她吃晚饭,她也不吃,就径直回家了。
第二天一清早又有人敲门,我开门一看,又是她!
她说:“我昨天回家和爸妈谈起外公、外婆的这种情况,舅舅一人肯定忙不过来,我征得了爸妈的同意,每天过来照顾外公、外婆。”
我说,那怎么可以,你好不容易才有一个月的假期,应该多照顾你父母,和他们多谈心,怎么可以把时间都花在照顾病人身上呢?
两人推来推去,我还是拗不过她的好意,只好同意。但我真是于心不忍,多么好心又善良的姑娘啊!
她每天像上班一样,一早来先烧好开水,为我父母喂早餐、吃药,然后就是没完没了的洗、涮、打扫卫生。晚上还将饭烧好、菜洗好,也不吃饭就回家了。
她来了三天,只看见她不停地干活,她家里的情况,她本人的一切以及她在兵团和我外甥女一起劳动的事,都一点不了解。两人从早忙到晚,好像坐下来聊一聊,互相彼此了解一下的时间都没有。
有天傍晚,我炖了一砂锅鸡汤,我留她吃了晚饭再回去,她犹豫了一下,欣然答应了。不过她说要回家打个招呼。
她家离我家只有十分钟的路程,一会儿她高高兴兴地奔上楼来,手上还捧了一碗她妈做的烤麸和豆腐干、雪里红、毛豆,这都是我从小就喜欢吃的菜。
我们分别为父母喂了细软的饭菜后,两人第一次面对面地共进晚餐。席间,我才开始了解到她父亲、母亲都是中学的老师,她去兵团才一年,是第一次回家探亲。
她和我外甥女在一个小队,劳动时互相帮助,又都是上海人,从小都喜欢音乐,因此两人很谈得来,感情特别好。我才明白为什么她第一天来,也跟着我外甥女叫外公、外婆了。
我也简要地谈到我在1944年参加了赴印缅的抗日远征军,49年之后,在文艺团体乐队演奏小提琴,1957年,整风运动中被定为右派,现在边劳动边工作,不拉提琴了,而是打镲。
我还谈到妻子和我离了婚,三岁的小儿子也带走,到老家让亲戚抚养。我也谈到妹妹为我的婚事操尽了心,包括有的对象,一听我是右派就再也不见面,以及什么党支部书记、尾巴姑娘的故事,一股脑都倒了出来……
她一点也没有像别人听到这些事而发笑,而是凝神地静静地听着我的叙述,有时眼圈都红了,还不时发出轻轻的叹气声。 最后她说:
“我从未想到舅舅经历过那么多痛苦的遭遇,妻离子散、忍受政治上的打击、生活中的歧视,连一般人想成家的愿望,都那么难实现。我深深感到这个社会对你太不公平了。你在抗日战争中是个爱国青年,抗美援朝中又是一个不顾个人安危的勇敢的文艺战士,对工作那么尽心尽力,对国家、对党是那么的忠诚,这一切对我们这些涉事未深的年轻人来说,是我们应该学习的榜样,但现实却是把你打成什么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右派分子,我实在是想不通。”
我对她的同情心,感到无限的安慰,但又觉得她太年轻,没有经历过什么政治运动,对什么阶级斗争、资产阶级思想、无产阶级革命立场等等,还理解不深,因此才会对我这个右派产生同情。
但我内心里对她的这些看法还是很感动,因为我自己也觉得怎么莫明其妙的就成了人民的敌人了?但我不能向她透露我内心深处的想法,我只得违心地说:
“我是资产阶级家庭出生,有严重的资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思想,平时不易觉察,一到大的运动,就暴露出来了,从思想问题滑到了政治问题。”
她听了我这种似是而非的解释,一头雾水。只是摇头和叹息。
我们还谈到了音乐,她爸爸也很喜爱音乐,她在中学时还学过手风琴,拉的大都是苏联歌曲,如喀秋莎、伏尔加船夫曲、纺织姑娘等。
我也谈到一些西欧和俄罗斯的古典音乐,如:莫札特、贝多芬、柴可夫斯基的交响乐,和意大利的歌剧等。
她又问了我许多有关音乐上的问题。像她那样对音乐知识强烈的渴求的年轻人,是我过去从未遇到过的。
已经很晚了,她好像兴犹未尽,但不得不回家了。(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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