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中期的“二黄”现象,足以引起人们的注意,黄宾虹(1865年-1955年)是颇有成就的画家,善用宿墨,其山水画厚重华滋。六、七十岁之前还在中国传统绘画的内在画意里面摸索,七十岁以后,他就像一只吃饱了的狮子,在草原上尽情地撒欢儿。艺术上的超脱与自由是一个艺术的高度,中国传统文化中道家太极的阴阳理论给了这位老人足够的画意,他的画阴中有阳,阳中有阴,阴阳并用,他说画国画“实处易,虚处难”,是表达中国古代易、道学理念最成功、最集中、最典型的大家。
由于不去讨好民间绘画的审美情趣,很长一段时间,他的作品不被人们所接受。自古画家多寂寥,他在世时多孤寂,少有人理解他。好心送人画作,被人拒收的尴尬没有让他自卑。他自信地说,“我的画五十年后会有人看懂”,遗嘱中要求将自己的国画捐献给国家,可是家人几次和浙江博物馆联系,对方并不认可他的画,不接受。为了一个老画家临终的心愿,家人一再申请,博物馆勉强接收,可是在黄宾虹去世三十年后,这些包裹才被打开。正如先生所说,他辞世大约五十年后,人们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的单幅画作拍卖价格超过了六千万元。
一直在南昌银行工作的黄秋园(1914年-1979年),性情耿直,生活困顿,不媚时俗,不求闻达,受到地方美术界排斥,但是画意成就极大,去世后才被人们发现画艺了得。这位山水画以“满”取胜的画家,不善言辞,不会攀附,不肯趋时献媚,不愿俯首就俗,所以在艺术界毫无名气,没有任何美术家协会之类的组织收纳。少有的几个朋友认定他的画应该有一个位置,1979年,65岁的他得知有人可为他举办个人画展时,竟激动得突发脑溢血,就此永远扔下了毛笔。几年后,人们对其山水画逐渐激起了兴趣,深感其艺术的价值,对其在世时的艺术研究资源、环境不禁扼腕叹息。
因黄秋园鲜明的画家个性和情怀,不愿在官场、艺场浑浑噩噩,没有为求得世人肯定而向媚俗俯首,所以其作品格调高雅,少有应酬、敷衍的画作,在画家群里是很难坚持、很难做到的。满足基本生活条件下的黄秋园,更高的追求是自己的画境、自己的独特的中国画绘事语言,他的山水画以大为多,以满为盛,上不留天,下不留地。独特的皴法被后人命名为“秋园皴”,为中国美术史增添了浓重的一笔。千余年中国画传继下来的构图理论有很多的禁忌,黄秋园就像一位魔术师,一一解开这个禁忌的扣子,将全新的构图和艺趣真诚地捧给读者。
一些画家、评论家都以“国有颜回而不知,深以为耻”评论说,黄秋园的山水画有石溪笔墨之圆厚、石涛意境之清新、王蒙布局之茂密,含英咀华,自成家法。苍苍茫茫,烟云满纸,望之气象万千。二石、山樵在世,亦必叹服!大陆、台湾更是将其列为自晋、唐、宋、元、明、清至近代的一百位中国美术巨匠之一。
社会性的人就要有社会性的认知和生活享受,责难画家都像“二黄”那样地生活,对活生生的人来说,似乎有些苛刻,本人尊重所有的艺术工作者,哪怕是在地摊用木片写名字维持生活的人,但是作为上层的艺术和民间工艺还是有很大的距离,混乱的艺术体制缩短了这个距离,致使正统中国画在人们心目中下架。
记得笔者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学画时,觉得学艺术很了不起,很神圣,每年几千上万人只录取百十个,大学里几个年级大家都认识,教师和学生配备比也很小,每个人的画风都了解,学术氛围很浓。没过几年,当笔者留校任教时,教育部出台大扩招、自主解决教育经费政策。在教学设施、师资不具备的条件下,美术学院招了很多学生,一个县级市就考来十多个学生,这些学生大多是考普通院校无望,突击半年美术课……毕业后大多改行了。
艺术是社会运行的航标灯,是高于生活的,这个层面的人不会很多,但是会对社会文化有导向作用,它的力量是形而上的,往往和道德关系紧密,如同道家讲的“虚”。大众文化或民俗文化和百姓实际生活紧密相连,见得着、摸得到,是“实”,但是这种草根文化也是对生活要求概括和提炼,如实地再现就是实际生活,而不是艺术了,主观的憧憬与美好的向往是这个层面的追求。不能寄望大众有多么高的审美能力和高雅的审美情趣,社会层面中“二黄”多了不一定是好事;历来的社会文化都是在两者扭动下运行的。一旦“形而上”的文化不能高雅,一定会使社会道德下滑,一旦大众文化侵蚀了引领文化,这个社会便如同大海中一叶扁舟,漂浮迷航。
文化体系中的绘画艺术能够满足人的主观欲望,但是艺术不都是正面的,应该由道德的力量规范画家的创作,否则和艺术紧密相关的道德就将下滑。作为中国人,很多引以自豪的文化正在慢慢失去,这样成长起来的中国人的根将不纯。艺术有使命“成教化,助人伦”,有良知的人都会站在天良一边,重铸人之为人的根本属性,为人类的存在与新生助力!@#
(点阅【醉梦话丹青】系列文章。)
责任编辑:李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