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澳门威尼斯人赌场官网2017年07月28日讯】沿海城市的夏季不太好过,热,闷,且漫长。她住在古城中心的一处公寓里,断断续续,去去来来,住了多年。在那里,她的满头黑发慢慢变少,变白。而八年的光阴也悄悄流逝。她还记得她刚来时,邻居们都把她当成刚从学校毕业的女大学生。其实,那一年,她已经三十八周岁,虚岁三十九,一只脚已迈进不惑之年。
都说善良简单的人不容易变老。即便是现在,有了白发,和同龄人走在一起,她也还是要比她们显得年轻。她的身上,没有那么多追名逐利和精明世故糅杂而成的浑浊气。
她不像其他女人那样自来熟,对聚众聊天嚼舌根从来没有兴趣。刚来闽南时,没有朋友,除了看书写字,她还买回一本有关裁剪方面的图书和几块花布,天天琢磨着怎么做出一件手工旗袍。
她知道外面的世界一直很乱,从她懂事起,直到现在,没有好过。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的那场风卷全国的严打,县城里开公判大会,枪毙犯人的地方就在她家和县城的中间,当时她还小,只是听大人说,谁谁谁判刑判重了,谁谁谁罪不至死。后来,每次路过那个地方,她都止不住的打冷噤。人人都说那里煞气重,阴森。
还有单胎政策的强制执行。父亲生前是基层干部,她懵懵懂懂,知道有人在暗地里咒骂父亲。成年后,她南下广东,从一些同事嘴里,知道了别的省市在执行计生政策时的种种野蛮,人像牲口一般被强制带走流产结扎,有的孕妇躲出去偷生,计生干部就到家里上房揭瓦,赶猪牵羊,甚至把家中老人抓去拘留。她也亲眼看见,公司一河南籍适龄妇女,每三个月都要到一个固定地方去妇检一次,然后把检查结果寄回老家。
这是农村。城市里对计划外二胎的处罚是双开:开除党籍,开除工作。
她自己有亲身体会的,是办暂住证。九十年代的深圳,治安联防队不分白昼的上街抓人,抓到了就关进收容所,让人拿钱去保人。她有去樟木头收容所保过一个湖北老乡,保费好像是100元。没有人保的,一律遣送回原籍。
联防队——樟木头,是整整一代深圳新移民内心深处难以测量的隐痛。有人甚至夸张的把它比作中国的奥斯维辛集中营。
至于更乱的文革,她太小,武斗文斗,饭前念毛主席语录,她的记忆里全没有。单只记得哪个领导人逝世,大人们聚在一起扎花圈,很肃穆的样子。
半懂不懂的年龄,常常听长辈们聚在一起说土改,说起被镇压的几个赫赫有名的大地主,都叹息,说他们如何仁义和善,如何知书达理。偶尔,她会忍不住插上一句嘴,言之凿凿,用教科书上的东西去反驳。现在回想起来,脸还在隐隐发烧。和许多人一样,她也是过了而立之年才弄明白,从小到大,自己在学校所接受的知识,大多是不靠谱的。
不靠谱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拿着全世界最低的工资,买着全世界最贵的房子——而且还只有七十年使用权。再比如:同样是退休,企业和事业单位天壤之别的双轨制待遇。至于最底层的农民,就更不用说了,每个月不到一百元的养老金,按时下的物价,仅够买上20斤大米。而在海峡对岸的台湾,同样是中国人,农民的养老金和公务员持平。
她原本是一个安静的女子,不爱管闲事。这些年却常常打抱不平,她以为是自己变得俗气。直到有一天,有一个不同凡响的人夸奖她说:这是公民意识的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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