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是谁之过欤? ……”《论语.季氏》
李丽想了半天无可奈何,进屋拿出一叠十元票。
“咱可说好,……”她拿着钱数点着李奎生:“这可是俺们倾家荡产的钱。就剩这一仟了,连打油买醋的钱也没有了。……你要眛了良心,我可上你们家门口上吊去!”
“这怎么话说的,你还信不过我?”说完他接过钱,连数也不数就揣进随身不离的军用挎包。然后反复端详李丽那张俏丽的脸。
“怎么?”李丽本以为他得钱就会走人,却被他那色眯眯眼神看糊涂了:“你还想干么?”
“我想……”花连长嗫嚅着:“我给你办了这件大事,你该怎么谢我?”
“你?!”李丽呆了:“那两仟块还不够你赚的?”她心里有数,尽管李奎生说的天花乱坠,先前那两仟五百元其实是进了他的腰包。
“我……我是看咱本家的分上干尽义务,你以为我是吃里扒外哪?”说着,他猛地捧起她头:“我是为了你!说实话……打小我就觉得你长的白,真白!……”
李丽见事不好,突然将身一蹲,打算摆脱他的纠缠。却不料他早有准备,把肩后的大枪一甩,挡在她背后拦住她的腰,再用皮带绕住她的手,然后抱起。……
花连长以这种熟练的手法数不清强奸了多少少女!
“你想干什么?”李丽大喊,但却立即被捂住了嘴。
李奎生挟住李丽就往里屋床上拖。她拼命用脚抵住门框不进门。李奎生急了,一手扯过那床粉被整整的盖在李丽头上。李丽昏了过去……
又过了一个月,李麟仍然杳无音讯。李丽含辱忍垢去找李奎生探问究竟,却总是见不到人。去多了反而招得李奎生老婆闲话:“一个大姑娘家,老找人家老爷们儿干什么?”
李丽心急如火。只好自己到县城托熟人打听张股长的家庭情况。不料,人家告诉她:张股长确有一个儿子,也确是三十来岁,可却是连屎尿也不能自理的傻瓜。…
满腔愤怒,冤屈,耻辱。尽管人很泼辣却从来就是规规矩矩的李丽,再也忍受不住。她来到李奎生家大骂一通。摔遍了所能找到的家俱,返身投进他家大门前的井里。………
八 血染絮水河
李麟紧咬着嘴唇,嘴唇被咬得出了血,双眼就似两颗火炭,几度掂量了手里的大枪,好容易控制住自己没有向郭四壮头上劈去。但,怒火无处发泄,“叭”地一声一棵碗口粗的榆树被大枪劈断。枪也被震裂,扳机、枪栓散落满地。
“就这些?”他问。
“……全……是……实话……”郭四壮的嘴已经难以成句了。
“李奎生在哪里,今天他在什么地方过夜?”
“……我……不……”郭四壮以头碰地,不愿说也不能说。……
“说!”好似一声炸雷,郭四壮吓得恨不得把头缩进脖腔里,一时控制不住竟尿了裤。
“……我……”
“不说?”李麟用枪托猛击郭四壮的脚踝。
“啊!……”郭四壮痛彻心骨,叫声犹如狼嗥:“……我……说……这几天……小学里的于老师到区里开会,住在区里。……他老婆……和花连长长期相好……。”
“好,”李麟沉思了一会儿:“我也不难为你,可是你也不能太自在了!我把你吊在这棵树枝上,这样狼吃不着你,你也坏不了我的事。如果你说的是实话,等天亮自会有人来救你。要是你诓我,撒谎,那我会回来先扒你的皮!……”
“……句……句实话,……句句实话!”郭四壮磕头如捣蒜。
小学校的院墙紧靠河岸,李麟沿河而来。
低洼的地势使上游已经枯竭了的絮水河,却独独在这里汇成一弯半月形的河床。大约河水也受不了黎明前最寒冷时刻的侵袭,在水陆交界之处嵌上一道薄薄的冰层。西斜的月光透过干枯的柳枝散射到水面上。蓝黑、蓝黑的河水泛着冰层。动静交替,明暗相间,就像一条蓝底白花的蛇。
一棵老垂柳长在河边,它庞杂的枝盖一半伸进河中,一半垂到学校院墙之内。李麟爬上树,顺着柔枝缒到院墙里,来到教员宿舍。这是一排前后相通的平房。
屋内李奎生与于妻在熟睡。突然,于妻似被什么响声惊醒。她用胳臂肘捅捅李奎生。
“死人!”于妻捶着他的胸口:“你听!……”
花连长竖起耳朵,院子里似乎风吹沙面,淅淅有声。
“是风!”他说。
忽然,“笃笃”的敲门声传来。于妻大惊,双脚踹蹬着李奎生的肚皮:
“死人!……老于回来了!”
李奎生急忙着裤,来不及穿上衣,光着脊梁捞起大枪和一只军用挎包就要向外冲。于妻急的连忙拉住:“死人!哪里走?后面!”她指指后门。
凡是在絮河村的范围内李奎生永远离不开两件东西:一是大枪,二是军用挎包。后者是他的“金库”用于随时的现款出入。
李奎生夺门而出。轻步穿过校园,同时穿起外衣。却总觉得脚下不俐索,慌忙提裤时才发现自己穿的竟是于妻的裤。无可奈何,奋力一扯,裤裆“嗤喇”裂开。他就似穿一件小孩开裆裤,拖拖拉拉来到柳树下,攀住枝丫也是用力一荡,掠过墙头坠地。还没等站稳,只听得“叭”地一声⎯⎯仿佛像树枝折断⎯⎯他的右脚踝就似被削了一刀再也没法支撑他粗壮的身躯,他“狗吃屎”地扒在地上。接着一只脚死死的踩着他的后颈。
“谁?”他口里吐着沙土,好容易说出一个字。
对方不讲话。
“……老……老于……于老师……有话好说,别……”李奎生看不到对方只好凭猜度行事,他以为是于老师在捉奸。
“让你看看!”李麟用脚一蹴,李奎生翻了个身。仰天看去,对方手执一丈五尺长的软鞭。
“……啊!”李奎生还没喊出声李麟就用脚堵住他的嘴。
“……你……麟子!……”他挣扎着说,不敢再喊:“……想……干什么?”
“我想问问村长,我妹妹,是怎、么、死、的?”李麟一字一顿。
“她……倒卖化肥……不!麟子,听我说……我错了!……我认错!悔罪!……我……可以让你进党,当党员……当民兵……能评上你一个农业技术员职称……”
“晚了!”李麟喝道:“我今天只想知道一件事,我妹妹是怎么死的?”他用脚猛踹李奎生的胸腹。
“你……饶我一命!……我还你的猪圈、鸭场,……两仟五……不!三仟五百块!……不……我加倍还你,我这挎包里还有四万多……都给你!……”李奎生口吐鲜血疼痛难忍,口中求饶心中却在寻思逃命之机。他趁李麟怒火冲动、手抖足颤之际,一把捉住李麟的脚,拼命扭动,后者立足不稳倒地。
“你小子找死!”李奎生不乏矫健身手,他腾身用左脚支撑身体,挺枪做了个“俯刺”,把没有刺刀的枪管戳向李麟的右眼。李麟急忙就地一滚掉头躲避,饶是如此也被枪口上的准星从唇角到眼角划了一道血口,疼的他“哇哇”连叫。李奎生乘胜抡开大枪又砸向李麟的头顶,后者连躲两次仅被击中后腰,好在棉衣在身,倒也还能忍得住。但两次吃亏使得李麟野性大发。他躬腰弯头右手软鞭凌空抽出,又一个“翻滚”挺身而起再策一鞭。接连两次,李奎生左眼被鞭稍抽伤,眼球几乎落出眼眶外,门牙脱落,满脸是血想喊也出不了声了。但他仍举着大枪,李奎生跌跌撞撞地抡出最后一击。李麟轻松的避开,反身一拧抓住枪身,再用脚一踹,枪也到了李麟手里。
李奎生反击失败,挣扎着逃跑。
李麟用软鞭缠住李奎生的左脚用力一抖。他身子一歪又倒在地上。
“……救……”李奎生口齿模糊的喊。
李麟踩住他的脖子讥讽地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我……我……不是人,……”李奎生努力想咬清每一个字,把希望寄托在再次求饶上:“……我……骗了小丽……的钱……又……糟蹋了她……我……不是人……我是畜牲!……我赎罪!……挎包里的钱有四万多块,是窑场……收回来的货款还没入账。都归你,赔偿……你的损失,……只求你……抬手!……”
从仇人嘴里验证了妹妹的惨死。那含辱忍垢、水淋淋的形象浮现在李麟面前。愤怒,仇恨。不想也不可能再抑制自己。他用最原始,最本能,最残忍的手段对付李奎生。枪托、木棒、石头在他身体每一方寸锤击,边打、边反驳、边骂:
“……同样姓李……都是人生父母养。你要我对你抬手,可你什么时候对我们抬过手?……我们几代人的鲜血也换不得你们一丝一毫的怜悯和同情。两代的血还不够?连我妹妹也搭进去!她才多大?……我们天生该是牛马……是虫蚁,是阎王殿里随时可以刀劈斧剁的小鬼?……有我们的血才显出你们的权力是不是?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你死了!你也流血了!……都一样!……都是红的!未必你们的比我们更高贵些!……”
开始李奎生还能发出几声痛苦的叫喊,到后来则无声无息了。李麟住手,看看,除了胸脯偶尔起伏之外就似一口等待开膛破肚的猪。
李麟脱下李奎生的蓝色外衣和球鞋,用枪皮带系住他的双脚,再踏破薄冰把他拖入水中。河水缓缓向东南方流去。由于脚上系了大枪他的头时浮时没……。
李麟在岸边撮起一抔土,插上一段柳枝。双腿盘坐,双手合十,双眼垂泪:“小丽,小丽!……哥哥为你报了仇……要是有来世的话,下次不要再降生在这里。……到世界任何的地方……那怕……做条狗!……”
他再次走进河里,掰下一块冰敷向脸上的伤口,为了止血也为了杀菌,防止发炎。辛辣的血口加上冰冷的刺激痛彻心扉,好容易控制着没有昏过去。
过了大约十分钟他走上岸来,脱光自己的里外衣服,把它们与李奎生的蓝色风雪衣和球鞋、军用挎包包在一起,顶在头上,蹚过齐胸深的絮水河。
冰冷地河水冻得他瑟瑟发抖,嘴唇不自主地喃喃嚅动:“……我杀了人!……杀了……人!……”
茫茫九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哪里又是落脚之处?唯一能于此时想起的是狱友⎯⎯“病犯”史传新的嘱咐:到深山老林里去,找到传奇英雄史传猷,与他同走一条抛头洒血的路!……
他依山傍水连夜走出七十里。
到得黎明时分,他已到达雍正、光绪等皇帝下葬之地的“西陵”,正赶上此地的一个“早集”。此时的他穿的是蓝色风雪衣、崭新的耐克球鞋,挎包沉甸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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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魏春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