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住的眷村户户相连、生活清苦、子女众多、房间狭小,却是我一生最美的回忆……记忆里家家几乎都有一个用竹篱笆围起来的小前院,大半的围篱墙头会窜出枝叶茂密的扶桑,那些如红似火的“扶桑花”,一朵朵探头探脑在竹篱与绿叶间垂挂着,看起来就像一盏盏小灯笼,孩提时代不懂花名,我们喜欢喊它“灯笼花”,花心吐露出来的长花蕊,更像极了灯笼下的流苏。
竹篱笆小院,除了“扶桑花”外也有很多人家种植“三角梅”,花形像三片聚拢的叶子,色彩缤粉有紫色、红色、白色,长得比围篱还高像花海般迎风招展,也是我最爱的眷村花,我们小孩子叫它“叶子花”,真花很小,常3朵簇生于3枚较大的苞片中,看来似花似叶,长大后才知道一般叫它“九重葛”。
其实,家里的小院不种花,我们拿来养鸡。父亲说:“养鸡比较实际,长大了逢年过节可以用来加菜,多的还能拿去市场换钱贴补家用。”父亲将小院大半的空间放了一个大鸡笼,里头饲养了好几只鸡。鸡只很好养,我们做孩子的平日只要用剩饭剩菜拌合一点鸡饲料就成了。倒是清理鸡粪让我们视为畏途,几个姊妹总是推三阻四的拖到最后才去清理。
为了节省花费,我家小院没铺水泥地面,只在中间铺了一排“大理石地砖”,那是父亲用便宜的价格到建材行找来的瑕疵品。不论刮风下雨、我们在石板地上行走脚都不易湿滑跌倒。全村里大概只有我家篱笆小院最另类,地面铺了豪华的大理石砖吧!
其实,父亲对大理石地砖情有独钟;记得我念初中时父亲调职、我们一家人由台北搬来桃园的眷村居住,但此处每家都没有院子,只有几户靠村子口的、职位高的军官住的房子才有院子。父亲认为狭小长型的客厅地面不好看,便由原本的水泥地改用黑白相间的格菱纹来取代,一方面为了美观好清理,一方面又有增大空间的效果。全家人坐在客厅里吃饭、看电视,就算椅子不够坐也没关系,夏天席地而坐、冰冰凉凉的感觉能消暑气,冬天铺张被褥或毛毯坐在上头,挨在沙发椅前面就非常舒服了!
不管住在那个眷村,大家都是克勤克俭的过日子,虽然没有血缘关系,日常生活使用公用物品就像一家人似的︰例如村子里不是家家户户都有抽水马桶,大半的人家都只能用公共厕所;没有自来水的年代,就用压水机抽取井水,不管大人小孩都提着水桶到压水机那边排队,然后一桶桶地提回家用﹔大家都没有电话,与外地联络也只能到村长家借用唯一的公用电话。尤其村里不同位置的电线杆上,高高悬挂了一个喇叭,除了偶尔村长向全村人公告重大事情,要透过扩音器来广播之外,最常听到的是︰“某某某,有你的电话”,这时候就得赶紧连跑带跳冲到村长家去接电话。
当年的小家电像是收音机、电唱机、电锅、电扇倒是很普及,但是电视机算是昂贵的奢侈品,实在太贵了大家都买不起,只有眷村的“何家小店”买了全村的第一台——左右拉门的黑白电视机!大人小孩都爱挤进小店里看连续剧、棒球赛,不想错过的“忠实观众”甚至端着自家饭碗站着边吃边看的。当然父亲对我们的家教一向严谨,要求我们“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允许我们看电视,但不准像乞丐般端着碗出门。
眷村是自成一格的小社区,村里村外的生活机能食十足,有幼稚园、小学、篮球场、美发院、杂货店、菜市场、早餐店、馒头包子店。午后或傍晚会有面包车来叫卖面包和蛋糕。也有卖爆米花和棉花糖的小贩,或卖水果和酱菜的推车。记得小时候只要一看见收破铜烂铁的小贩来了,就赶紧拿出家里的旧报纸或奶粉罐好换麦芽糖吃,那可是最高兴、过瘾的事了!
至于本文配图所描绘的,则是曾到山上友人家拜访,当下感到惊喜,觉得这小院“似曾相识”︰低矮的竹篱笆围绕着绿意,像极了童年曾经住过的眷村。细细画下来,仿佛就能将竹篱笆的回忆定格在此,一如画下我此刻的心情:人生逐渐迈入老年,还能经常思想起生命中某段美好的时空回忆,这也是种幸福啊!@
责任编辑:林芳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