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不短九十年
离世自在不悲怜
阴阳两隔难相见
情谊依然留心间
赵增义,赵校长,是我相识相知三十多年的长者和好友。
三十三年前才一脚踏进了美国亚特兰大的机场,就受到了这位未曾谋面的赵校长的照顾。
当时台湾来的留学生的机场接送,由同学会负责,但是,油钱由赵校长支付,一趟美金八元。
我原不知晓这件事的原由,直到二年后我担任了亚特兰大大学同学会会长之后,担起了机场接送新到同学的职责之后才知道的。
虽然这是赵校长从公费支应,但是留学生能有这样的福利,是因为他有着细腻的关怀的心思,明白初到异国他乡的学子的心头的慌乱和无助。
这初始的机场接送,给留学生们所带来的我不孤单、有人相助的安全感,三十三年后,我仍然铭感五内的将这份爱心“耿耿于怀”。
他是一个懂得经营侨社的能人。
亚特兰大的侨社能有今日的强大动能和规模,赵校长投入了相当多的心力。
他有建设侨社的远见,因此致力于中文学校的扩展、各大学台湾留学生的联谊、各社团的活动,在他主导的时代,是亚特兰大侨社最活跃最喜乐的时代。
侨教中心搬迁到现址之后,他号召侨界募集经费在华人活动中心名下购买了邻近的二栋房屋准备作为中文学校拓展之用。
至于我说他主导,是因为我担任过同学会会长、歌唱社班长,知道虽然他不在风光的台面,却是幕后的最强力的推手。
学生联谊的经费,社团活动的推动,没有他因应支持,活力至少减半。
对于政治的走向,赵校长看得深远。
在台湾还是威权时代的时候,亚特兰大中不同政治理念的阵营,虽然互不交往,却也几乎不见冲突对抗。
当年在海外为了应付追求台湾民主自由的台湾同乡会,美国各大城市纷纷成立了台湾同乡联谊会,也当然的引发了越来越激烈的政治冲突。
然而在亚特兰大并未发生这类的事件,这是因为赵校长明白,当台湾同乡联谊会成立的时候,就是冲突开始的时候,所以,他没有在亚特兰大成立台湾同乡联谊会。
那时节,绝大部分的台湾同乡会的乡亲并不知道他们眼中的“那个赵老头”的这份“功德”。
我在高中的时候,因为担任班长,教官嘱咐“班长应该入党”,于是成了国民党党员。,然而在任职省政记者之前,就萌发了追求台湾民主自由的意识,所以从预官辅导长退伍之后,曾在军中名列政战标竿的我,成了失联党员,也就是成了“党外之人”。到亚特兰大之后,虽然有人直接、间接的希望我回复党籍,但是我都没有回应。尽管如此,我和赵校长的情谊并没有任何龃龉或尴尬。
我们的互动方式比较少见,刚开始的时候,他是壮年,所以是打招呼、握手,到了我壮年他老年之际,我经常亲热的把他抱起来,他每次被我抱得双脚离地,就哈哈大笑,五、六年后,他叫我不要把他抱起来了,因为医生吩咐要小心年老衰弱的身体,不久他越来越衰弱,稍微走动就会喘,于是在他离世之前,虽然我们见面都只能是张开双手,轻轻的彼此拥抱,然而那种温馨的感觉并没有稍减。
不过,尽管相识如此之久,他那浓重的乡音,说起话来终其一生仍然让我有些字句有听没有懂。
我知道他时日无多,原以为应该是在2017年中或年底,不料竟然没有预期的就在网路上看到了他别世的讯息。
和他在一起是轻松自在的,就像是他的遗嘱一样,读来轻松自在。
“是时候了!
我将远飏,
不越大海,不入青山,
好像那风飘尘埃,飘得那无痕,无迹,无涯,
原本就是静悄悄的来,
也就应该静悄悄的潜出阳关。
……………”
一个九十岁的老人家竟然写出了如此现代触感、如此年轻风味的遗嘱,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这样轻松自在的遗嘱。
真的是,到了最后关头才知其人的才情有多高。
无怪乎相处之际,我从来没有感觉他是个“老”人。
他走了,虽然不舍但是我并没有太难过,因为我们只是没办法见面“而已”,他的模样、言语、举止,待人做事的风格,依旧是鲜明的浮现在我的脑海里头。
所以他走了,但是还在,还在我的心中。
一个让人敬爱的人是永远不会消失的。@
责任编辑:方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