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安妈
安妈是南方人,她的父亲是一名道公,而她来到北方后,就一直是信佛。她经历过文革的狂热,亲眼目睹过家里的古董珍玩,在那个破四旧的年代,被无情的掠夺。家族的金矿,也全部被充公。
年代疯狂了,人也会失去理智地跟着狂热。要不然那些红卫兵,年纪轻轻就敢放开了胆子,六亲不认地打杀抢劫。活生生地把人打死,掏空了五脏六腑,犹如禽兽一般,嚼着人的脏腑。
安妈年轻时心灵乖巧,见不得家中的宝贝被一个个的掠夺,就顺手藏了几个。其中就有一个吊坠小玉剑和一件玉狮子,都是她的最爱。
因为她相信宝剑和狮子能镇邪,就带着它们千里迢迢地从南方来到北方。
婚姻是件很特别的事。或许,人与人之间真的存有姻缘,所以,才会千里来相会,修得共枕眠。
安妈年轻时,一天到越南边境卖菜。遇到一个空军部队的后勤兵,正在采购。一听口音,他是北方人。
安妈热情地招呼他,来买自己的菜。小伙一看,嫩芽嫩叶的青菜很招人喜欢,于是就全部买下了。
小伙很魁梧,很英俊。在他转身离去后,安妈就瞅着他的背影,看了好半天。安妈是受过传统家教的人,常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一个“非礼”,就暂态使安妈遮罩了联想。赶紧挑起菜框往家赶。
安妈回到家,收干菜时,发现框里多了两个鸟蛋。难道和那后勤兵有缘。安妈害羞地不敢再想下去。
还不知道人家的名字,仅是一面之缘,便匆匆而过。续缘,谈何容易?
从此,安妈再去卖菜时,心里多了一点牵念。当人有了牵念,也就有了缘。这点点的光纤,终有一日会把人紧紧地系在一起。
后来安妈随他来到北方,结婚成家。她的饮食习惯,渐渐地由白米改成了面食;由甜味改成辣咸。
变动的口味,亦如变动的人生。
而心里的爱,会随着时间升华成结晶。
容颜苍老了,青春流逝了,但是爱的结晶,沉淀在心的深处,从始至终温暖地闪烁着。
但,当安歌患癌的消息确认后,似乎安爸安妈爱的结晶,已被彻底冻结了。像是冰封之巅的冰凌,凌厉地刺痛着、撕裂着那片方寸之心。
为了治疗安歌的癌症,安爸安妈用尽了一切办法,从西医到中医,到民间偏方,再到求神问卜。钱财尽弃,安歌却是离死神越来越近。
5-梦魇
那是一座道路蜿蜒盘回的陡山,每天来来往往的车辆,盘回在山间,向遥远的地域,输送着已知和未知的物资。
山上的车辆,车上的司机,永远都不会想到,山的中心,大山脉络的地底究竟是什么?
或许是金属矿,或许是煤炭吧。
人的眼睛看到的,似乎永远是真实的。要想透视山的地底是为何物,那只有科幻世界超人的眼睛才会有。
安歌酷爱摄影,周末常会到摄影艺术展厅参观。从医院回到家后,她瞒着安妈自己去了展厅。展厅鸦雀无声,安歌戴着口罩,慢慢地挪动着脚步,静静地,细细地欣赏每一幅照片背后蕴涵的意义。
她的目光久久凝聚在一座大山面前。绿郁葱葱的山峦上飘着层层的白云,又伴着阴阴沉沉的乌云。
这景致呈现的不是阴阳的合和,而是难以名状的颠覆和反叛,冲击着心中的世界。
安歌看着这幅画,凝神注目,似乎从山上飘出一股黑旋的浓烟,直直跃入眼帘。再一晃眼,竟然什么也没有了。
“可能累了,看走神儿了吧!”安歌抚摸着胸前的吊坠玉剑,安慰自己,带着悻悻的郁结之气离开展厅。
安歌抬头看着天空:“咦,本来阳光明媚的天,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阴沉。要下暴雨吗?”
雷声渐渐地从远处响起,越来越近。闪电于阴沉中闪出道道霹雳,划开沉闷阴郁的天空。
安歌见状连忙叫停计程车,直飞自家的安乐窝。
还没到八点,却非常的困乏。她和妈妈打过招呼,连晚饭也没吃,靠在沙发上就睡着了。因为生病,她已经很久很久不能躺下睡觉了。乏了,就坐着,拿个枕头垫住脖子,一晃就睡过去了。
沉沉的梦乡,沉沉的世界,像是压在心口的巨石,难以搬动。
安歌沿着一束沉闷的光走进一座大山中,穿过一段长长黑黑的隧道,忽然眼前一片灼目的珵亮。
这亮色既不是干净明亮的净白色,也不是纯净无瑕的安宁之色。而是一片惨白的颜色,惨白得令人窒息,令人惊悚。
四周布局全部用珵亮的金属打造而成,钢亮的门,白钢的墙,浑然一体的钢色,似乎让人看不到丝毫的缝隙。
这似乎是一个无生的世界。
安歌环顾周围,推开冰冷刺骨的门把,走进门后的世界。一股血腥的味道扑鼻而来,引人阵阵呕吐。
噢,天哪!那里面是一排的金属台,台上的血迹,似乎是干的,也似乎是湿的。无论是凝固的血渍,还是不停滴落的血滴,怵目惊心的画面,让人想到这里似乎是屠宰场。
安歌想快点逃出来,但是一股力量安抚着她,带着她继续前行,告诉她:“你要做一个见证。”
颤抖的手,推开下一道门。里面是一排一排的小方格,每一个格里,有一个奄奄一息的人,有两根管子分别通到人的头顶和脏腑中,似乎在不断地提取什么。
安歌听说过,不法商人提取熊的胆汁,就是这样的管子。
但从人身上要提取什么呢?胆汁?脑浆?血液?
安歌突然意识到,自己闪过的念头,是那么的邪恶?与其说是提取,或者更像是实验,一场以生命为代价的实验。在这无生的惨钢世界中,绝断着生的概念。
每一幅画面对人的道德底线都是一次严峻的挑战,每一个景象都是绝对的挑衅,使崩溃的心理底线跌落着,飘荡在禽兽和人类之间。(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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