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 了才知 “没病” 好
“生老病死”是每个人一生中必经的过程。我已“生”,也已“老 ”,还没 “死 ”,但是常常想到怎么“死”跟 “死”在哪儿。
至于“病” 就记忆所及,我有过 几次大病:小时候,尚在繈褓中,家母与家父在老家山西太原坐“洋车”去了当年山西太原最繁华的开化市照相馆,为我照了平生第一张相片,迄今摆在书房。那天回到家,我病了,大概是感冒。家父请来一位中医,老先生开的药方很奇怪,七只晒干的蝎子,在锅里炒焦,敷在头顶。临走他说:“过了半夜,如果有起色,第二天就没事了。过了半夜 ,没有起色,这孩子……”家父家母点着油灯,打着哈欠,看着重病的 “二小子” (我的乳名)。午夜一过,居然挣开了眼睛!
后来我上了山西五台县东儒村小学。好像二年级,快过年了,家母家姐在炸油糕。我大概很顽皮,从炕上走到油锅旁边,像跑“田竞赛”,一脚踏入滚烫油锅。家母家姐,紧张万分,把我抱在炕边,家姐立刻把袜子撕下,家母浇了一盆冷水。到现在,我的右脚上面没有皮。小指有点变形。那次意外,我休学半年,妈妈特别为我用玉蜀黍叶子编了一个垫子,我可以坐在垫子上面,拉着垫子,到处乱走动,很像目前的轮椅。
还有一次,我上初中了,在太原,右边耳朵下面,长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瘤”。问了校医, 他叫我去 山西桐旭医院开刀。那是西医了,先麻醉,再开刀。如今一点都不记得了。
在上初中的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学会抽烟,老式长烟杆,家人好像都不同意。我忽然得了“眼”病,又流泪,又流脓,两眼都用布盖住。像瞎子。后来怎么好的,一点记忆都没有,只记得我哥哥,为我“装烟叶,点烟斗”,当时只觉得我哥哥很有“手足之情”!如今哥哥过世多年,思念之情常萦绕脑际!
1950 年代,我在台湾当翻译官任职台北大直指挥参谋学校,有过一次感冒,来的比别人早。气势汹汹,发烧,发冷,流鼻涕。我一向不喜欢“成药”,只觉想喝我妈妈给我煮的“拌汤”(事实上是“麺疙瘩”,外加一个鸡蛋。加葱码,加很多醋。(我是山西人)。当时我是单身汉,住公家宿舍,只记得借用指挥参谋学校的厨房。厨师个子很矮,迄今记忆犹新。他慷慨同意我使用他们的炉灶。煮熟以后,趁热喝在肚里,冒一身热汗。感冒去矣。
后来我到了美国,从 1970 年代开始,天天游泳,每天一小时,一周 七天,一直游到 1990,前后二十年,连感冒都不敢近我了。最近,去家庭医生处做三个月定期检查。在等医生驾到之前,护士叫我跟老妻填表签字,说要打针。这不是为了感冒,以前也打过,好像应该每十年打一次。不过我耳朵不灵,免得麻烦,填好表格,放在一旁。
医生来了,问我有没有问题,上次是三个月以前来的。医生又用听诊器,前胸背后听了几次,一切没问题。我有糖尿病,要吃“控制血糖”的特效药片,叫“GLIMEPIRIDE—2 MG”(以前吃了很久1 MG,从今年二月一号起该吃 2 MG,因为血糖略高了。 )我问她这种药片可以不可以跟其他维他命一起吃,她说“可以”。她走了,护士过了大约十多分钟又进来,打完针,没事了。护士不错,左手把肩膀上一处“捏”起来,右手将针轻轻扎入。一点不痛。我还跟她开了个玩笑: “像蚊子咬了一口”!
走到外面窗口,又约好下次,三个月以后,什么时候再来。跟办事护士说了再见,走到楼下,柜台后面付了 美金 80 元 (每人 40 元)。外面阳光普照,不冷不热,佛州好天。看看车上的时钟,大约只过了一个钟头。回到家,一杯咖啡,一片甜食。这真是天堂啊!
进入书房,正要打开电脑,忽然觉得左手“不灵”,肩膀上打了针的地方,有点酸酸的感觉!心中奇怪,因为我是一个冥顽不灵的人,以前任何针打了以后毫无反应。看了看电脑上面时间,中午十一点。在电脑上工作半小时,老妻来叫吃中饭,伸手关机,打了针的肩膀,似乎开始“痛”了!
在饭桌上,问老妻打针以后的感觉,有没有酸痛,她说:“好像没有。” 饭后,我的 “痛”比较厉害了。睡午觉,在床上几乎不能翻身。举高当然很痛,放平也不会停止“痛”, 向左弯,不舒服,像右屈有点麻麻感觉,像扎针,折腾很久睡着了。
醒来以后,以为“好”了。不对,完全不对,试着下床,几乎不可能。但是需要上厕所,勉强起来,用两根拐杖 (我平常只用一根)寸步难移中,最后到了厕所,无法解开裤带,挣扎到最后,大概折腾太久了,忽然想吐。但是也吐不出来,流了一点口水!肩痛更厉害了。不能站,不能坐,一弯身倒在地上,而且“啊呀”一大声。老妻三步倂做两步,口里大喊:“怎么了? ”她见我躺在地上,马上要扶我起来,她一碰我,我就哎呀,哎呀大叫。挣扎了大概半小时,谢天谢地,最后躺在床上。
喘了很久,领悟到:“病”了才知 “没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