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还记得,那是她第一次了解什么是“孤单”。七岁的某一天,她的父亲一如往常地出门,但却再也没有回来,安娜顿失所依,流落街头。
她遇见了一名高大的男子,虽然看起来有点严肃,却拥有召唤燕子到指尖上跳舞的神奇能力。安娜又惊又喜,决定称他为“燕子人”,就这样,他们一起踏上未知的旅程。
为了生存,燕子人和安娜约法三章:安娜必须把自己的名字交给燕子人,在路上她不能有名字,这样才不会被人记得;只有他们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安娜才可以向燕子人发问;被找到就等于永远离开,所以绝不能被找到。燕子人告诉安娜:目前的世界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地方。
他们会溜进住家偷取食物,通过边界或关卡时,则必须合力演一出戏,好瞒过士兵的眼睛。他们害怕冬天,因为厚厚的积雪藏不住他们的足迹。安娜也发现燕子人藏着一把左轮手枪,但她选择不问这把枪的用途。
随着时间越来越漫长,饱受战火摧残的世界也越来越荒凉,他们一路上不期而遇的尸体终于比所能找到的食物还多。但他们还是不愿停下来,即使每一步,都像是朝向死亡……
战争的残酷,透过女孩的纯真之眼,成了一场带着奇幻色彩的冒险。当生存成为唯一的目标,他们该如何度过每一个艰难的日子?正如同书中不断强调的“人类是其他人类在世界上幸存的最大希望”,这个故事教我们“相信”,相信一个人,并相信你也被相信着;相信前方依然有路,相信唯有在最黑的黑暗中,才能望见最闪耀的光芒。
【作者简介】
加夫利尔‧萨维特 (Gavriel Savit)
加夫利尔在美国安娜堡长大,密西根大学音乐剧艺术学士,曾于纽约、布鲁塞尔、东京从事歌唱与戏剧表演。目前定居于纽约布鲁克林。
加夫利尔在国中时第一次站上舞台演戏,高中时他便将演戏当作一辈子要努力的志业,却从来没有把写作当成人生目标。而《安娜与燕子人》正是他计划之外的美丽意外。这本书引起广大的讨论,很多人都说,它注定会成为未来的经典。
【书评】
甫出版立即登上《纽约时报》畅销排行榜!
荣获美国“独立书商选书奖”年度最佳YA小说!
【主文】
一九三九年,一群叫德国人的人,进入了一个叫波兰的国家,接管了安娜居住的城市──克拉科夫。这群德国人随后订定一项计划,取名为“克拉科夫特别行动”,以城内的知识分子和学者为目标,安娜的父亲也包括在内。
克拉科夫特别行动订于一九三九年──安娜的第七个年头的十一月六日展开。那天早上,安娜只知道父亲要出门几个小时。
十一点刚过,父亲把她托给福克斯曼医师,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安娜的父亲有要务必须处理时,经常让她留在朋友那里。他很信任她,敢让她一个人留在公寓一下子,但偶尔当然也有必须出门更久的时候,她年纪还很小,有时也是需要别人的照顾。
安娜的父亲努力让她远离城里正在发生的事,但战争终归是战争,不可能让孩子永远不受世态的打扰。街上有穿制服的人,有叫喊的人,有狗,有恐惧,偶尔还有枪声。一个男人如果喜欢说话,她的女儿终究要听见有人偷偷说出“战争”两个字。“战争”,在每一种语言,都是沉重的字眼。
这个沉重的字眼像一张网缘加重的网子降临在四面八方,而安娜隐约还记得网子出现前的岁月,但她主要记得的不是某个人的身形或脸孔,甚至不是她好不容易为母亲塑造的短暂印象,而是那段时间一座生气蓬勃的城市充满生机的户外生活:在公园庭院闲聊散步,人行道桌上一杯杯的啤酒,或一杯杯的咖啡或茶,母亲、情人、朋友隔着回荡回音的石路呼唤名字,希望在某个亲爱的人消失在街角前引起他注意转头。那一段岁月对安娜宛如永恒的暖意与阳光,但她了解到战争酷似坏天气──如果坏天气就要来了,最好不要在户外遇上。
在最后的几个月,安娜的父亲经常和她待在屋内聊天,当无可避免必须保持安静时,他们就看书。他的本意是好的,但屋里大多数的书仍旧超过安娜的程度,所以安娜老是读同一本书,厚厚一本收集各地儿童故事的书,不管是伊索寓言还是圣经故事,不管是北欧神话还是埃及传说,每则故事在厚重的纸页上都有十九世纪风格的温馨笔墨插图。
一和那本书分开,安娜就想念起它,甚至在她开始想念父亲之前。
十一月六日午后的头两、三个小时,福克斯曼医师对安娜的态度一如既往,当店里没人时,便从眼镜上方逗弄取笑她,当门上的铃响起时,新的客人进来,他便顿时不理会她。今天的饼干比以前少了许多,但安娜可以理解──福克斯曼医师说是因为战争而粮食不足,这是安娜相当熟悉的惯例,近来只要有人说到某件事不同以往,似乎都会点出战争当作解释。
安娜仍然不确定“战争”的确实意思,但这两个字似乎至少多少冲击到她的饼干补给,因此她实在不能苟同。
那日,店里很忙,安娜没见过店里这么热闹。上门找福克斯曼医师求救的好像多是穿着大同小异的制服的德国青年。连一些穿西装的年长男人进来,讲的也是嘹喨清脆的德语,虽然分明与医师说同样的语言,安娜觉得他们绷紧肌肉往前倾身,而医师则宽舒地放松肌肉。太有趣了,但当安娜太明目张胆注意客人要说的话时,福克斯曼医师就紧张起来,所以安娜尽量装出没有在听的样子。
当白昼即将结束时,医师设法掩饰越来越强烈的焦虑,等到关店的时候,安娜的父亲还是没有回来接她,福克斯曼医师便不再加以掩饰他的烦恼。
安娜却没有很担心。她的父亲曾经出门更久的时间,每一次都会回来。但街上不时传出枪响,狗儿吠个不停。福克斯曼医师断然拒绝带安娜回家,在她心上种下了第一颗发愁的种子。医师以前对她总是很亲切,突然变得不客气,让人觉得不解。
那一夜,安娜睡在福克斯曼医师店里的柜台底下,没有毯子保暖,既担心有人发现,也害怕制造太多声响,因为在渐渐昏暗的夜晚,满街都是德国人。
她辗转难眠。烦恼让她东想西想,让她睡不着觉,却无法让她不觉得越来越无聊。就在这种永远进入不了下一刻的时候,她怀念起她的故事书。
书的后面有一则故事,那里的装帧裂了,所以很容易就翻开到那一页。故事描述一个长得瘦瘦高高叫作魔王的死灵。安娜喜欢盯着他的图片,直到心中的恐惧到达几乎难受的程度,然后再把它藏起来,恐惧一定会随着魔王消失,困在书里面。现在,她好想把折磨人的担心跟着魔王一块关起来。
到了早上,福克斯曼医师为安娜带了少量的食物,食物给予她慰藉。但到了午餐时间,她就明白医师不打算让她留在身边。他满口道歉,告诉安娜,如果她的父亲回到店里找她,他会立刻要他过去,但他实在不能让她继续留在店里。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有道理,她有什么资格吵呢?
福克斯曼医师随手把药局的门锁上,陪安娜走回公寓。一回到家,安娜就发现父亲在前一日出门前往福克斯曼医师的店时,把自己家的门锁上了。但福克斯曼医师永远不会知道这件事──他们走到看得见公寓大楼的地方,他就立刻借故离开,匆匆回到自己的店。◇(待续)
——节录自《安娜与燕子人》/皇冠出版公司
责任编辑:李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