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日中午家中面馆生意客满,我挥汗如雨地在厨房和桌间穿梭,忽然有人在身后唤我,回头一看是友人小翠,她带了2包水果,后头还跟了一个人,竟然是我念初中的班导——夏老师!
我一见夏老师,立刻上前和她来个大大的拥抱,这是我第一次如此亲切自然的和多年不见的老师打招呼啊!当下忽然有种感觉,年纪增长后的自己,相见旧识友人时,总喜欢大力热情“拥抱”,这比用“握手”寒暄更让我觉得窝心和温暖!招呼友人和老师坐定后,我继续忙着眼前的工作,脑海飘忽回到50年前,我和夏老师结缘的时候。
当年因父亲调职空军基地,我们一家人也由台北的“妇联四村”搬来桃园的“建国十二村”居住。眷村每家的屋子很小、房间很少、小孩很多,没有书桌写功课、对外的交通也十分不便,唯一庆幸的是读书上学的环境很棒!学校近在呎尺就在眷村附近,每天上学再也不必追赶校车、担心迟到。
当时我转学“大竹中学”就读初中二年级,插班在夏老师的班上。夏老师除了当班导师、也教生物、数学。我对生物和数学都不在行,这两门功课的成绩也很普通。我比较喜欢上国文、音乐、美术;尤其“国文课”有书法和作文,这原本就是我擅长的,自然驾轻就熟。再说“音乐课”,唱歌纾解压力令人非常开心。“美术课”,更是我从小最爱的科目;课堂上除了画自己的那份,还当“快枪手”帮左邻右舍的同学一连画上好几张也难不倒我!
想起早熟孤僻的我,初来乍到当“转学生”自然和班上同学不熟,还好喜欢阅读、书写又能画画的这一点“才情”,忽然让同学对我另眼相看起来。起先,是每星期写一次的“周记”;当年的“周记”规定必须用小楷毛笔,一笔一画的慢慢写,不是用现今流行的原子笔或钢珠笔,所以不论是从报上抄写来的国内外大事、或背面自由发挥的阅读心得、生活札记、电影观后感等等……我从不敷衍了事,总是郑重其事的完成。因为没有好友同学可以倾诉,我便将那些心情故事一一记录在我的“周记”里面。
大概我写得文情并茂感动了夏老师,每回发“周记”的时候,老师都会特别在讲台上朗读我写的东西,鼓励同学们要向我学习:“周记不必写得多华丽,只要认真记下自己的真诚和感动。”说真的,事隔多日早已忘记当下究竟写了些什么?但坐在台下聆听的我,忽然觉得意外:“这是我写的吗?原来我写得还不错啊!”
后来,我在班上当了“学艺股长”,负责写“教室日志”,还经常代表班上参加画画和书法比赛、作文比赛,回想起来都是夏老师在课堂上念我的“周记”,意外启发我写作的志向。我在夏老师的班上待了一年,升初三那时,因升学导向被学校分班了,接着同学们毕业各奔东西,偶尔,我会寄张贺年卡向老师请安。
直到10年前有一次去好友家聚餐,其中有位男士的面容跟夏老师有几分神似,一探究旧原来夏老师正是他的胞姊!夏老师当年一毕业就来我们学校教书,所以大我们没几岁,她们一家也住大园基地旁边的空军眷村,席间我还认识了夏老师的弟妹小翠﹙老师弟弟的太太﹚。
6年前,大竹初中开同学会,又联络上了夏老师和大家见了一面。隔年,老师和几位同学来我家面馆聚餐,这一别又匆匆相隔了4年。如今老师70几岁,早已退休多年,身型单薄的老师气色还不错。
送走客人后,我和夏老师闲话家常,原来她前两天去小翠家玩,看见墙上挂着我很早以前送给小翠的水彩画﹙那是她新居乔迁我专程送的贺礼﹚,小翠一直挂在她家饭厅的墙上。夏老师看见我的画作,就这样心血来潮、兴冲冲的请小翠开车来看我了。
我好奇的问老师︰“您退休后有什么计划吗?不妨将过去学生时代想学的才艺或想做的事情,在退休后的人生里慢慢享受学习:只要是自己有兴趣和喜欢的事情都可以试试看,透过手脑的运作还能预防失智,现在的人长寿了,相对失智的风险也增加了。”
没想到老师的回答出乎意料︰“当然有啊!一考上大学,父亲送了一把我梦寐以求的吉他,但是找不到人教啊,眷村的生活每家都一样清苦,没老师教我就看书乱弹啊!”我一听兴趣来了,马上献计︰“老师可以学小吉他,就是乌克丽丽啦!我可以教您、也可以借您一把琴和一本书回去慢慢练习,它比吉他更简单更容易学,等您玩出兴趣来,自弹自唱、手脑并用会很有趣哟!”
就这样,那个下午小翠和老师2人各拿一把乌克丽丽,学得不亦乐乎!“有朋自远方来”,我和夏老师再续“师生缘”,最奇妙的事——我居然是我老师的老师!虽然只当了半天的“老师”,夏老师却是我教过的学生里面最年长的一位啊! @
责任编辑:林芳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