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领袖蒋介石》连载(24)誓死守滕县
第四节 洒碧血 王铭章师长率部誓死守滕县
一九三八年二月初旬,鲁南保卫战进入紧急阶段。日军阪垣、矶谷两师团正以台儿庄为会师目标,并策应津浦南段敌军的攻势,企图合攻徐州。
阪垣、矶谷两师团同为敌军中最顽强的部队。其中军官士卒受日本军国主义教育的毒素最深,侵华行动最为疯狂。今番竟协力并进,与自南京北犯的敌军相呼应,大有豕突狼奔,一举围歼第五战区野战军的气概。
临沂一战,反攻胜利,津浦路北段敌军,左臂为我军砍断,日军会攻台儿庄计划,遂为我军所破。唯右路敌军沿津浦线正在一步步向南推进。
就在李宗仁深感五战区兵力不足的时候,第二十二集团军川军邓锡侯部适从郑州赶来增援。二十二集团军下辖两个军:四十一军,军长孙震;四十五军,军长邓锡侯(兼)。李宗仁遂急调第四十一军(辖一二二及一二四两个师)前往鲁南的邹县堵截。四十五军跟进为预备队。
川军,是对民国时期四川地方军队的称谓。与其它的地方派系不同的是,川军从来没有形成一个统一的体系,早期的有刘存厚、熊克武当权,中晚期的有刘湘主政,刘湘死后,川军形成邓锡侯、杨森、潘文华、刘文辉、王陵基五个上将争雄的局面。川军内部的派系繁杂,防区制盛行,内战之烈闻名全国。
然而,当倭寇入侵,鲸吞华夏,民族存亡,危在旦夕之际,作为炎黄子孙的巴蜀儿女,立即奋起,统一思想,停止内斗,川军将士,告别父老,浩浩荡荡出川抗日。出征之日,父老乡亲们为子弟兵举行了隆重的欢送仪式,
1937年 9 月 5 日,成都少城公园内人山人海、战旗飘扬。四川省各界在欢送出川抗敌将士,刘湘、邓锡侯等将领莅会讲话,表示抗战决心。小学生也留着泪水上场致词;四川大学师生赠送16面“抗敌先锋”锦旗。
纵队司令唐式遵走向台前慷慨陈词,激昂之声响彻全场:“此行决心为国雪耻,为民族争光,不成功,便成仁,失地不复,誓不回川!”同时他朗诵了才写不久的一首诗以明其志:
男儿立志出夔关,不灭倭奴誓不还,
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处处有青山!
打内战时唐式遵被人骂为“唐瘟猪”。但此时的唐司令官却悲歌满怀,颇有易水送别之慨,少城公园内数万军民泪如雨下、掌声如雷…… 好一个“男儿立志出夔关,不灭倭奴誓不还。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处处有青山!”壮哉斯人, 壮哉斯言!
誓师大会上,更为震撼人心的则是安县王者成先生送给自动请缨出征的儿子的一面“死”字旗。旗子用白布制成,旗的右边写着:“我不愿你在我近前尽孝,只愿你在民族分上尽忠。”旗子左边写道 “国难当头,日寇狰狞。国家兴亡,匹夫有分。本欲服役,奈过年龄。幸吾有子,自觉请缨。赐旗一面,时刻随身。伤时拭血,死后裹身。勇往直前,勿望本分 ”。旗子的正中间写的则是一个大大的“死”字!
死!为国而死!为民族而死!为天地立心而死,为生民立命而死,这面死字旗远远重于泰山!
在抗日战争的战场上,川军某部3营营长刘舟楫曾留下这样的遗言:“舟楫在军有年,不无交往,身无长物,死无余件,凡我欠人者、人欠我者,烦付团长及上级等代为清偿,使舟楫报国之后,无负于人也。”
川军出川时,各界普遍认为这是当时中国“最糟的军队”,装备不足,缺乏弹药、给养和医疗设备,冬天在山西打仗时,士兵脚上穿的还是草鞋。然而,就是这样一支部队,却在抗战中进行了无数次最艰苦、最惨烈的战斗,为中华民族的民族独立事业做出了伟大的贡献。
对于川军参加第五战区对日作战一事,若干年后,李宗仁在他的回忆录中曾经说及。他说邓锡侯部川军来第五战区参加作战,有着一段令人酸楚的故事:
邓部原驻于川西成都,因其防区通向外界之水路为川军刘湘部所封锁,无法购买弹械补充,故士兵所用的枪械半为土造,极其窳劣。此次激于大义,请缨出川参见抗战,奉统帅部令,整编为第二十二集团军,以邓锡侯为总司令,孙震为副司令,由二人亲自率领,前往第二战区参加山西保卫战。然而仓促出师,远道跋涉,沿途又无补给兵站的组织,势须就地购买粮草,对军纪不无影响。
川军方抵山西而太原已告失守。敌人用机动性快速部队向溃军左冲右突,川军立足未稳,便被冲散,随之大军狼狈后退,沿途遇有晋军的军械库,便破门而入,擅自补给。败兵之际,士兵强买强卖皆所难免。事为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阎锡山所悉,大为震怒,认为川军是“抗日不足,扰民有余”的“土匪军”,乃电请统帅部将川军他调。统帅部接此难题,乃在每日会报中提出。委员长闻报也很为生气,说:“第二战区不肯要,把他们调到第一战区去,问程长官要不要?”
军委会乃打电话去郑州给第一战区司令长官程潜,告知此一命令,并老实说出其原委。孰知程潜对川军作风早有所闻,在电话里竟一口回绝,说:“阎老西都不要,你们要送给我?我不要这种烂部队!”据说,当军令部次长林蔚将此消息报告委员长,并请示办法时,委员长正因南京初失,心绪不好,闻报勃然大怒,说:“把他们调回去,让他们回到四川称王称帝罢!”
白崇禧在一旁听着,便劝解道:“让我打电话到徐州去,问问五战区李长官要不要?”于是,随即从武汉用长途电话问李宗仁,并娓娓陈述此一事件的经过。此时正值韩复矩不战而退,李宗仁无援兵可调之时,便立即告诉白崇禧:“好得很啊!好得很啊!我现在正需要兵,请赶快把他们调到徐州来!”
白说:“他们的作战能力当然要差一点。”
李说:“诸葛亮扎草人做疑兵,他们总比草人好些吧?我坚信,世间只有不可用之将,决无不可用之兵,请你快给调来!”
白崇禧闻言一笑,川军就这样地调到徐州来了。
李宗仁,邓锡侯,孙震,他们之间以往虽曾通过信,但这次在徐州却是第一次见面。邓、孙二人对李宗仁的历史知道的很清楚,如今加入李宗仁第五战区的战斗序列,也颇觉心悦诚服。他们所以调到五战区的原委,他们本人也完全知道。
邓锡侯、孙震二人见到李宗仁时便苦笑着说:“一、二两战区都不要我们,天下之大,无处容身。李长官肯要我们到五战区来,真是恩高德厚!长官有什么吩咐,我们绝对服从命令!”
李宗仁握着他们的手说:“过去的事不必提了,诸位和我都在中国内战中打了二十余年,回想起来,也太无意义。现在总算时机到了,让我们各省军人,停止内战,大家共同杀敌报国。我们都是内战炮火余生,幸而未死,今后如能死在救国的战争里,也是难得的机会。希望大家都把以往种种譬如昨日死,从今以后,大家一致和敌人拚命。”(光辉的序幕战.李宗仁)
四十一军进军至滕县,得知邹县已经失守,即命一二二师(师长王铭章)守卫滕县城,一二四师在城外策应。
沿津浦路北段南下之敌,其中央部队为矶谷廉介指挥的第十师团,附第一〇八师团所属的两个联队。
第二十二集团军受命巩固津浦北段,确保徐州,打破敌人企图贯通津浦线之任务。
战略上:阻止优势敌军的进攻,以求获得较为宽裕的时间,使我主力军得以适时赶到,从容部署对敌反攻,期予滕县以北地区给来犯之敌以致命打击。
战术上:则以持久之手段,达成防御的目的。
总司令孙震一九三八年三月上报的“第二十二集团军关于滕县战役的战斗详报”中称,根据受命任务及所定作战原则,集团军司令部进行了战前兵力部署:
一、四十五军一二五师主力,扼守香城、普阳山、白石山、堡子之线。一部占领龙山五一三高地为阵地支撑,以一二七师占领龙山五二三、五二二高地,与前后枣庄及津浦正面之南北界河,构成纵深阵地,并由该师派遣一部,占领黄山,侧防津浦正面阵地。
二、四十一军之一二四师三七〇旅占领石马坡、石墙之线,并以一部占领大山、小山、常峪、季寨各要点,阻止敌之右翼。一二二师除三六六旅于泗水至费县道上之太平邑布置阵地,掩护我友军侧背外,余集结滕城附近,相机策应第一线作战。
三月中旬,正值黄历二月初春,严冬甫去,春寒料峭,川军士兵因历晋东南诸役之故,棉衣大多破旧,且有一部分仍着短裤,挺立于北国原野之中,与寒风暴敌同时搏斗,真是上苍难为了巴蜀子弟!
鲁南苏北地势开阔,仅有岗陵起伏,如龙山、普阳山、马山、大山等,断续分布界河以北铁道东西地区,津浦铁路南北纵贯,并有与铁道并行之公路一条,这里片点线路皆可通行,对于敌人的骑兵、炮兵、机械化部队,毫无阻碍,纵观鲁南的地形地貌,对于装备优良、机械化程度很高的敌军,发动进攻极为有利,而于我军防守则极为不利。
沿济南、泰安一路南犯之敌为矶谷廉介的第十师团,及第一〇八师团之一部,共约步兵29000余人,骑兵1500余名,配备有野炮、重炮、战车、飞机等重型武器,指挥官是矶谷廉介。第十师团是日寇常备师团中最精锐的部队,战斗力极强。
我军在敌未发动向我攻击之前,系以四十五军之一二五师、一二七师及四十一军一二四师任第一线守备,指挥官为四十五军副军长兼一二七师师长陈离。以一二二师守备第二线及滕县城防。继于敌人攻击滕县城时,四十一军之一二四师即由第一线撤回加入作战,指挥官是一二二师师长代理四十一军军长王铭章。四十一军、四十五军两军合计虽为四个师,而实际自山西战役后,伤亡迄未补充,总兵力不过两万员名。主要武器为川造步枪、手榴弹,少数机关枪与数门迫击炮而已。
藤县保卫战,我军指挥官指挥措施非常明确:布纵深阵地,设梯次防线,次第防御,回击敌寇。
就在滕县保卫战打响的前夕,四川成都的乡亲们,组成了一个慰问团,千里迢迢赶到前线,来探望、慰问他们这一群背井离乡的孩子们,乡情浓浓,亲情依依,令川军将士热血沸腾。临走时慰问团留下了一面旗子,上面写着“天府子弟,抗日报国”八个大字。一二二师不负家乡父老所望,在后来的战斗中,他们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做出了流芳千古的回答!
第二十二集团军总司令孙震在“关于滕县战役的战斗详报”中,对战况作有较为详细的记述:
一九三八年三月十四日,日寇向我阵地发起进攻,步骑兵三千多人,在飞机战车掩护之下,分四路犯我普阳山、黄山、界河、石墙等阵地,以重点指向黄山,并行两翼包围。我军奋勇迎击。我黄山阵地,因敌飞机之猛烈轰炸,及炮火之猛击,致被突破,我军死守黄山之一连战士全部牺牲。又防守石墙之一二四师三七〇旅吕康部,于上午7时起即遭受优势敌人之攻击,伤亡甚重。11时退守季寨、大山、小山之线。敌跟踪追击,又发生激烈战斗。该旅扼守季寨之陈洪刚、康平两营受损极大,不得已乃于19时利用夜暗,遵令向滕县转进。
突破黄山之敌未稍停滞,即继续前进,进攻我金山、后圪村、张庄、九山庄、王府庄一二七师主阵地,势极凶猛。幸赖我将士用命,誓死抵抗,激战至17时许,我阵地仍屹然未动。敌乃变更战略,分兵千余,自龙山、普阳山间该师右侧,偷入我阵地后方。陈离师长闻讯,即亲率一营前往堵截。随后敌又增援千余,并有大批迂回部队,自龙山、前后枣庄进攻柳泉庄,截断滕县至界河公路。一二七师除以主力退守龙山,占领向西之侧面阵地,极力侧击外,另派遣一部尾击占我柳泉庄之敌。一二五师仍死据普阳山,但因装备太劣,虽牺牲惨重亦未能阻止敌之挺进。于是我突出之界河正面阵地即被包围,致前后受敌,战斗异常激烈。
集团鉴于界河正面阵地之必被突破,为持久抵抗计,乃抽调位置于滕县作总预备队之一二二师三六四旅二营,及收容一二七师王永棫团之数百人,于北沙河配备第二线阵地。左翼为制止敌之包围,以一二四师三七二旅于大坞村、小坞村,另设阵地为守势钩形。入夜,我左右各部队仍据普阳山、龙山与大小坞村,各据点继续与包围之敌成一种激烈之混战。
当界河正面战事激烈之际,担任滕县城防之部队仅一二二师三六四旅之一部,及由石墙退回之一二四师三七〇旅残部。继感城防部队兵力过于薄弱,我四十一军王铭章代军长乃于16时电调驻太平邑之三六六旅童澄部,星夜驰回滕县增防。
三月十五日,集团军接到蒋委员长及李长官令:以滕县为津浦北段要点,关系全局,务应竭力死守,支持时间,以待增援。
第二十二集团军奉令后,即电饬各部,整顿部署,务予来犯之敌以至大之打击,必要时,即以全力死守滕县,流最后一滴血,争取时间,以待友军之到达。
拂晓,敌以机械化部队二千余之众,绕道攻我北沙河阵地。我一二二师三六四旅之张宣武团当予迎击,并编组决死队,潜伏铁道两侧,以手榴弹炸毁敌之战车达五六辆之多,并广泛破坏铁路,阻滞敌之前进。敌步兵失去掩护战斗力骤减。又遭我机枪的扫射,死伤甚众,敌局促不敢再进,仅不断炮击而已。
正午,敌之后续部队陆续增加,达万余之众,由龙山以东向南运动。
13时,我界河正面阵地亦被突破,两处之敌合向龙山之四十五军一二七师之三七九旅杨庶威部及一二五师三七三旅姚超伦团包围攻击。敌我肉搏争夺,死伤枕籍,终因敌火力过于猛烈,我龙山阵地遂于14时30分失陷。集团当饬该军占领龙阳店、北明、东漷附近各地区,以掩护我北沙河阵地之右侧,俾与敌于滕城周边作最后之支撑。惟该军转进时,敌跟踪追击,致既定之线无法领有,不得已乃布防城头及其以南高地,死力拒止敌之前进。此时我一二二师三六六旅童旅长率王文振团正向滕县急进。行抵长巷村附近,即与追击杨宗礼之敌机械化部队遭遇,激战一时许,卒被敌战车冲散。退至官桥收容整理后,企图继续向滕县前进,但又被阻于敌。除王文振团得钻隙仍向滕县前进外,余不得已,折经狐山、龙山(滕县东南16公里)向峄县方向前进。
是时我配置于大小坞村方面,以为守势钩形之一二四师三七二旅曾甦元部,亦遭优势敌人之压迫,大部向滕县城郊转进,小部仍死据原阵地继续抵抗。
入夜,由龙山以东向南运动击破我四十五军之敌,大部停止于滕县城东北城头、东漷、北明、龙阳店诸地区。左翼大小坞村方面之敌,亦大部向东北转移。于是,敌将由右翼迂回围攻滕县之企图已暴露无遗。而我正面各部队亦因后方为敌所截断,遂成混战,除一部在围攻中死力拒守普阳山、大小坞村,并夺回龙山外,余均于混战中,或由敌后方、或由敌左翼突围冲出,脱离战场。
集团深知滕县为当时津浦北段战略要点,兹后方友军既未到达,遂决心死守,俾友军将来容易进出滕县以北地区歼灭该敌。乃令代理四十一军军长王铭章指挥四十一军一二二、一二四两师位置滕县城内之部队,担任此伟大之任务。
由泗水太平邑抽回之三六六旅王文振团其先头严翊营,于本日17时始到达县城,担任东关外部防务。午夜,敌以炮兵施行扰乱射击,并派遣部队实行夜袭数次,俱经我严营沉着击退。
当开战之初,集团深感任务繁重,正面太宽,兵力单薄,装备又劣,总预备队仅有一个团(原有两团,后有一团派去泗水方面策应友军作战),虽抱彻底牺牲之决心以尽天职,但恐万一有失,危及整个战局,故催请派兵增援。接到蒋委员长和李长官的复谕,得知已派汤恩伯军驰援。18时,汤军先头约一个团之众到达临城。守滕县官兵得此消息,益加奋勇,益知巩固津浦北段,确保徐州之伟大任务,定能在汤军协力之下,得以达成。
三月十六日,黎明时分,敌以便衣队二十余名搜索前来,我军防守东关外郊的严翊营隐藏于墙边屋角,待敌既近,遂以狙击,敌全遭歼灭。6时许,敌以重炮八门及步骑联合约千余之众,逼近滕城。其炮兵阵地位置于城东五公里处,猛烈轰击城厢。我严营沉着应战,待敌接近,即以手榴弹掷击之,毙敌甚夥。敌人复继续猛攻,我以东关危急,守兵兵力单薄,乃抽调一二四师三七〇旅及三七二旅之各一营增援,协助严营与敌往返冲杀,均多数牺牲。是时,我城内部队为一二二师张宣武团的两个营,依据城垣,坚强抵抗。9时许,敌机二十余架侵入滕县城郊上空,将我城郊工事悉数炸毁。敌步兵凭借战车掩护,再度冲锋。我东关守兵挥刃与敌肉搏,伤亡奇重。又有敌一部七八百人,由东北角攻击滕县城厢,张团长即令第九连连长张进如率队前往堵击,与敌死拼,我官兵前仆后继,卒将该敌击退。旋东面之敌又开始第二度猛攻,我团之张继先连编组敢死队百余人,以大刀手榴弹予以击退。傍晚,东关外郊之敌又增援猛扑。我东关外廓经敌大轰击后,外廓寨墙多被摧毁,敌得以乘势冲入,我守军奋力抵抗,死伤殆尽,东关乃被敌占领。后经我军反击,始失而复得。我部队被迫退入城内,严营生还者仅二十余人。
当夜,敌人继续向城内炮击,我军手榴弹与步枪已失效用,我守城官兵均抱定待敌近临城下与敌肉搏之决心。十七日2时许,东门附近之城垣被敌轰塌两处,每处长两三丈。王师长即令将储藏司令部之食盐千余包填补缺口。各处城门同时加添沙包,敌夜袭数度,俱不得逞。
当时守城官兵仅有7个连,加上由太平邑驰回之严翊营,不过11个连。鉴于滕县为津浦北段要点,关系全局,守卫滕县战略意义重大,王铭章代军长遂调整部署,增加守城兵力。于是,将北沙河之守兵一二二师三六四旅张团王、吴两营调来协守,吴营配置于东门(不含)至南城角,司营配置于东门(含)至北门间,王营为预备队,控制于城内东南角一带。并因大小坞村方面之敌大部已转移,乃令一二四师之三七〇旅(旅长曾甦元)痛击该方面之敌后,留一小部监视敌军动向,大部均调入城内协力固守。时我一二七师王永棫团亦赶到加入,我士气因此大振。且知由豫东归德调来增援的友军可以立到,城围自解,且以内外夹攻,必可歼灭该敌。因此守城将士抗倭卫国的雄心壮志,豪气如虹。守城官兵无不相互激励以期流尽最后一滴血,保卫此战略要点之古滕城。惟是日午,汤军第四师有抵官桥及临城东北高城一线,而敌之一部亦于此时到达滕县南之南沙河。我铁甲车曾力战拒止,以待友军到达,不幸车头被毁,南沙河为敌占领。至此滕县遂沦为孤城。集团当即电饬王铭章代军长,集结残部,勉力杀敌,城存与存,城亡与亡。
一九三八年三月十七日,黎明,敌陆续增援,运来攻城重炮八门,战车及装甲汽车百余辆,继续围攻滕城。敌机五六十架狂轰城厢,其排炮密如雨下。6时许,敌突击队300余开始攀城,被我居高临下,以步枪、手榴弹全数击毙。敌又遣200多名蜂拥爬登,又悉被歼灭。正午,南城城垣被敌炮火摧塌两丈余。城厢民房中敌燃夷弹,到处起火焚烧。我一二七师三七九旅王麟团长率部前往南城缺口拒堵,在敌炮击轰炸之下,完成堵塞工作,惟王团长不幸中弹身亡。13时许,敌机轰炸益烈,城内房屋半被炸平,浓烟弥漫,火光冲天。我城内守兵已伤亡过半。王铭章师长率同赵、邹两参谋长及各旅长团长、周同县长,沿城垣往来督战,鼓励残卒死力抵抗,以待援军到来。14时30分,南城缺口复被敌炮火淹没,已堵塞之缺口遂再被崩塌,且增大缺口长度。敌人以俯冲轰炸机20余架掩护步兵千余蜂拥突入。被我军迎头痛击,歼其大部,残敌纷纷退去。15时许,南城缺口之左侧又被敌炮摧毁成一小缺口,有十几个敌人顺着梯子向上攀登,被我张团第三连之上等兵潘玉即以手榴弹击毙七八名,其余皆逃去。
无奈,大缺口处又有数百敌人突入,张团之王、吴两营竭力堵御,即发生剧烈巷战。第一连连长张奎智率队奋战,身先士卒,手刃日寇数名,卒以殉国。15时30分,敌寇复增援2000余人突入城内。我军愈战愈少。敌人更集中炮火,用烧夷弹向城内射击,我阵亡将士忠骸及重伤不能行动官兵,多遭毒焰延及,尽成灰烬,其状至惨,其情至烈!
王师长见援兵不到,敌众我寡,城破敌入,大势已去,知杀身报国之时机已至,乃自持手枪率同赵参谋长等转登西城督战。是时轰炸炮击更烈,全城陷入火光烟尘之中。巷战愈形混乱。王铭章师长回顾左右所余无几,吕康旅长弹贯面部,跌卧不能行动;王志远旅长、汪朝濂副旅长、张宣武团长等,均负重伤,仍指挥残部奋力死战。王师长观状泫然欲泣。旋赵渭宾参谋长被敌弹击穿腹部,踣地挣扎。王师长急忙趋前救护,不幸遭敌机关枪扫射,当其执赵参谋长之手而泣慰时,一弹飞来,直中腹部,竟卧地不起,然犹挥臂狂呼杀敌不已。时有敌兵数人欲趋前加害,被王铭璋师长连毙其三,其余之敌惊骇而退。无奈王铭章师长伤势太重,竟于手刃敌寇后,大呼“中华民国万岁”以亡!赵参谋长亦同时殉国。罗辛甲副官长亦被枪伤坠城而亡。少校参谋谢大墉同于城上为敌平射炮击中头部而死。一二四师税梯青副师长仅以身免。该师邹绍孟参谋长、傅明哲副官长均阵亡。其余营长以下官长死伤,几乎达十分之八九,。城内数百重伤士兵不愿受敌残杀,均以手榴弹自毙殉国!
由于我军忠勇将士之奋斗、牺牲、,克以保障徐州,巩固津浦北段,争取时间使汤恩伯军团得以从容展开,达成尔后台儿庄之大捷。自抗战以来,如此悲壮战役,尚属第一幕也!
一九三八年三月十七日,正当滕县战况紧张、激烈、白热化之际,第二十二集团军本部于临城接到王铭章师长最后急电三通,观此三通急电,可以想见当时战斗之猛烈惨状为何如:
【 1、立到,临城,军长孙,〇密。黎明敌即以大炮向城猛攻,东南角城墙被
冲破数处。王团长冲锋阵亡。现正督各部死力堵塞中。谨呈。王铭章。12.12.叩。
2、立到,临城,军长孙,〇密。敌以炮兵猛轰我城内及东南城墙,东门附近又被冲毁数段。敌步兵登城,经我军冲击,毙敌无算,已将其击退。若友军再无消息,则孤城危矣。谨呈。王铭章。12.13.叩。
3、立到,临城,军长孙,〇密。独座山方面本日无友军枪声,想系被敌阻止。目前,敌用野炮飞机,从晨至午不断猛轰,城墙缺口数处,敌步兵屡登城屡被击退。职忆委座成仁之训,开封面谕嘉慰之词,决以死拼,已报国家,以报知遇。谨呈。王铭章。12.15.叩。】(第二十二集团军关于滕县战役的战斗详报.总司令.孙震)
是日,我据守龙山、普阳山之四十五军残部,因见敌猛攻滕县,企图袭击敌之侧背,解救滕县之围。行抵鲁寨附近,遭遇优势之敌包围攻击,不得已突围向南沙河方向转进。又遭遇敌之截击,死伤逾半,残存者亦疲惫不堪,由陈师长率领转至徐州整理,清检所部,仅余3000余员名。
敌既入城,争劫商店,恣意烧杀。我城内零星部队尚有五六百人,仍集合与敌巷战。入晚,始冲出北门,且战且向临城方向退却,途中又续有伤亡。到达临城后,陆续收容零残部队,清查人数,一二二师之三六四旅仅余三百余员名,三六六旅仅余四百余员名,一二四师所余较多,然亦不过千余员名而已。
旋奉长官命令,四十一军调回韩庄整理后,即转至柳泉待命补充。四十五军转至X X整理补充。
固守滕县之战至此结束。
滕县一役,毙伤敌军官佐320余员,击毙敌士兵1500余名,击伤敌士兵5700余名。我军阵亡官兵3000余人,负伤官兵4000余人,四十一军占伤亡总数四分之三。
王铭章以一二二师师长、四十一军代军长身份,指挥滕县保卫战,亲临战场,亲上火线,身先士卒,与敌军矶谷廉介师团血战三天三夜,重创敌军,最后壮烈殉国。他那勇赴国难,视死如归,气吞山河,杀身成仁的豪情壮举,令蒋介石委员长深为感动,遂亲自从武汉飞赴徐州,至前线祭奠王铭章。时恰遇敌机空袭,警卫人员要他躲避一下时,蒋先生便挥臂说道:“小小的飞机,不要理他!”炸弹在不远处爆炸,蒋介石不为所动,一直坚持到祭奠仪式完毕,并为王铭章师长题写“死重泰山”四个大字,以示敬仰。
孙震将军在“关于滕县战役的战斗详报”中对其滕县血战所产生的成绩及影响感慨万端的强调说:
【(一)我集团以绝对劣势之装备抵抗高度机械化敌兵,于极不利于防御之地形上阻敌锐进,达三昼夜之久,弹尽援绝,继以白刃,更继之以拳,复继之以齿,终继之以血、以头颅,以达成巩固津浦北段,保障徐海,争取余裕时间使友军得以从容布置之任务。虽牺牲殆尽,亦不稍顾。则我军战意之坚强,奉行命令之彻底,官兵之视死如归,可谓超今逾古,罕有其匹,而死事之烈,报国之忠,虽与日月争光可也。
(二)滕县血战达到拘束敌人之目的。若无滕县之血战,则汤、孙两军不能于临城、台儿庄从容布置;汤、孙两军若布置未成,则运河危,徐州殆,焉有台儿庄之大捷?敌军若不受挫于台儿庄,徐州必被一鼓而下。徐州既失,陇海路不保,则武汉亦失陷,武汉之失陷,影响于国人抗战意志之萎坠至大,而各种军事计划设施等亦必随之瓦解,其危险岂堪想像!故人谓滕县之役,乃保证抗战胜利之表现,实不虚也。
(三)我军于滕县浴血苦战,虽势力悬殊,然能取得同等代价,而将矶谷部队之锐气消磨殆尽。此役结果,影响所及我国军自南京退却后几将不振之士气,为之复活。反之,敌军不可一世之矫妄气焰为之挫戢。而后矶谷所部之徘徊韩庄、台儿庄、运河线上,迟迟不进,能不谓为非受士气消沉之影响也。】(第二十二集团军关于滕县战役的战斗详报.总司令.孙震)
以绝对劣势之装备抵抗高度机械化敌兵,于极不利于防御之地形上阻敌锐进,达三昼夜之久,绝对服从军令,弹尽援绝,继以白刃,更继之以拳,复继之以齿,终继之以血、以头颅。这是一种何等壮怀激烈的军人气概!这是一种何等视死如归的冲天豪情!这是什么样的军人?是世界上绝无仅有的军人,是中华民国威武不屈的军人!他们是何等的坚韧、勇敢,更是何等的大义凛然!真真不愧为优秀的炎黄子孙!
孙震将军在总结滕县血战的经验教训时说:
【(一)我国“精神胜物质”之明训,于此次滕县血战中得以证明,而民族意识、国家观念实为产生坚强战斗精神之根源。又,严格之战斗纪律实维持战斗精神于永久不坠之无上宝物。
(二)纵深配备为制止骄敌锐进攻击之不二法门。我军因于滕县以北步步设防阵中纵深甚大,故能滞敌前进,逐次消耗其实力,使敌到达滕县时,锐气已失大半,我军乃能固守达三日夜之久。滕县既破,南至临城因无层层之设防,致令一气涌进到达韩庄,遭受打击。
(三)与装备优势之敌作战,端赖部队之机动性大,故部署时须区分为死守据点部队与机动作战部队。以死守据点部队,坚强固守阵地要点,迎头痛击以挫其锋;以机动部队实行截击、侧击或尾击,阵地战、运动战相配合,必能击溃顽敌,获得战捷。】(第二十二集团军关于滕县战役的战斗详报.总司令.孙震)
(未完待续)
——转自《黄花岗杂志》第四十六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