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追溯关于阿嬷在世时,阿嬷、母亲和我三人欢愉相聚的吉光片羽,虽很难准确地说出三人间血脉相连、心意相通的亲昵感受,却能体会阿嬷对事情随遇而安的生命图像,深深地影响了我和母亲。
印象最深的是,小时候曾惹父亲生气。父亲随手拿起一条藤条作势要打我,当父亲吆喝声一起,阿嬷就飞奔过来护着我,生气地叨念父亲几句:“囝仔乖乖,你是阿慧的亲生父亲,不是仇人?有事情好好说,难道一定要用打的?”
随即把我带到厨房内避风头,然后严肃地叮咛我:“女孩子家,还是要乖乖惹人疼,不要像男孩子四处跑,晒到全身黑黑的,不好看。你的阿爸心疼,认为女孩子是一朵花,不要你抛头露面的,你就顺阿爸的意,好好读书,以后才会像春天的花蕊开得又大又美!”
用身教传承家训
阿嬷人前护着我,人后认真地与我分享她的想法,在那样父权为上的时代,阿嬷对我的教导方式,实属特别。
阿嬷虽说不出“改变需要勇气,做事需要体力,待人需要诚意,沟通需要善意。”这样的话语,但是阿嬷用身教教给母亲,母亲又传承给我这个家训。
阿嬷年轻时,据说对母亲管教甚严,加上家境清苦,阿嬷极少微笑,是个十分威严的女性。但时代跟着改变,阿嬷也会调整自己对孩子教导的方式。例如,她也曾兴起要母亲小学毕业后,先去找工作学一技之长的念头,却在母亲国小老师的一席话中,改变自己“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想法。
为了让母亲继续升学,自愿到台北替人帮佣,多赚些钱贴补家用,让母亲能无后顾之忧地继续念竹山初中。还有,在母亲正值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年龄时,尊重母亲不接受媒妁之言的想法,甚至给予母亲自由恋爱的权利。即使阿嬷认为女人是油菜籽命,随风飘落到哪,就该认命到哪,却愿意支持母亲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阿嬷疼爱的印记
母亲在阿嬷去世后,每每忆起这些琐事,眼角总有扬起的爱昵笑意,也有思亲泛起的伤感泪意。我静静地听着,虽有些感伤,却能从这些微小事件中拼凑出阿嬷在母亲心中的慈爱模样,也希望能透过自己的笔墨替母亲记录这些关于她和阿嬷两人之间不为人知,却感人肺腑的点滴心事。
只要想起阿嬷,都是她疼爱我的印记,或是她对我循循善诱的身影。
那天,母亲告诉我:“阿嬷早年失学,到70几岁才上小学补校,短短的时间就学会写自己的名字。阿嬷极为珍惜能上学读书的机会,不只把老师交待的功课准时完成,还写得一手好字。”
阿嬷告诉母亲,写字像做人,能写得端正,心也跟着正直,做人也不会偏斜。尤其,阿嬷天天晨起练字,态度认真从未怠慢。后来,笃信佛教的她,也开始手抄心经送给母亲及舅舅们,每一帖字都费时许久。
阿嬷的智慧,从习字这件小事就能得知,每一个字都像篆刻出来的恭谨心意,看来都是为子孙祈福祝祷后,生命沉淀的智慧之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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