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夏光然(3)
壁山坐椅厂开办初期的雇佣者,都是孙庸老家的子弟,开始他们为摆脱农活,甩掉农民帽子感到新鲜,不久他们被烦重的(有时是没日没夜的)生产任务,和不小心报废产品扣除工资的惩罚,使他们对孙老板感到憎恶。他们在背地里咒骂他比《半夜鸡叫》里的周剥皮还要周剥皮。
工人们把工厂的工具,原材料、半成品,趁下班时夹带出工厂大门,千方百计买通门卫,偷拿之风盛行。甚至发展到深夜用汽车,把整车的铝材、窗框、汽车坐椅偷出门去,日子一久,被孙老板发现,除了增派狼狗夜巡,并毅然的撤换了“门岗”,将最亲信的外侄和娘舅充任这些岗位。
身为中共党员的孙老板,其剥削手段一点不比资本家差。
恰恰好在夏老三当门卫的这段日子里,1997年初,在壁山坐椅厂发生了这么一件事:有一天由七八个人组成的“索债队”,气势汹汹的撞进工厂大门。他们不听老夏的制止,迳直穿过庭院,直端端的向办公室大楼撞去。
在两个戴大盖帽,身着蓝色制服的‘执法’人员带领下,撞上二楼的总经理办公室。孙庸办公室外的财务和管理人员阻拦不住,两个“警察”亮出了自已的工作证,证明他们是壁山县工商局的执法警察。
来人口称,县工商行政管理所,收到了二十几家工厂的状告信,说壁山坐椅厂长期拖欠他们的摩托车零件款,现在已是年关在即,所以特别来查对这个事实。
索债队伍中有两个女人,在楼下尖声的吼道:“今天你们不还钱,我们就要把你们的摩托发动机搬走”。那时孙庸还在浙江催款没有回来。
手头没有钱又想发财的小业主们,常常凭着一时产品的适销热,一哄而上,在产品热销推动下,小业主窜合一起,将自己的零件材料盲目投入一个组装厂,开始时哥们相称,大碗的酒喝出了最初的‘兄弟’关系。
但是好景不长,积压发动机欠下配件款,这种“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常见现象马上出现了。一半因需求严重跟不上生产,一半因一时脱销而粗制滥造,产品滞销加质量低劣产生了小业主间的欺诈和斗殴,很必然发生眼前这一幕了!
现在两个自称县的工商民警,在经理室门外乱吼了一阵,却不见里面的动静,其中一个一面狂喊:“孙庸你给我出来:”一面在阳台上拾起一块砖头向总经理室玻璃隔窗上猛砸过去,只听见哗啦一声,足有8毫米厚的毛玻窗就像惊雷一样被砸开一个大洞,碎玻璃落得经理室门前一地都是。
在里面躲着的孙大少爷,马上陪着笑脸走了出来。为了平息对方的怨气,他连忙从裤包里摸出一包“红塔山”来,连声陪着小心说道:“诸位有话好说,消消气”,一面吩咐在过道上办公的办事人员快给客人倒荼。
然而两个大盖帽将自己的公文皮包朝孙露办公桌上一甩,打开包,从中间拿出一大叠欠条。原先在楼下喊叫的女人,见两个警察在楼上攻破了办公室,便连骂带恐吓的撵上楼来,随行的其它人挽袖擦掌,口口声声喊道:“我们厂反正活不下去了,今天不拿钱来就砸了这家工厂。”
那用砖头敲碎大门玻璃的大盖帽,将手中的“警棍”交给了一起来的年青人,年青人会意,立刻挥动警棍将办公室其它几扇窗子一扇扇敲碎,一时办公楼乱成一团。
孙露被来势凶猛的讨债人吓昏了头,呆呆坐着,连大气都不敢出。他明白,今天这种场合,自己有一句失言,都会招来意想不到的后果。
正当办公大楼里闹得乌烟瘴气,孙露束手无策时,突然楼下坝子中一声大喊,只见此时的老夏戴着门岗执勤的红袖套,手里拿着一根一公尺长的铁棍,另一手叉腰、怒目圆睁的大喝道:“那里来的,敢在这里撒野?这是工厂重地,那个敢在大白天撞到这里来闹?”
楼上的肇事者,被楼下这突如其来的吼声震住,一起停下了手,把脸转向楼下老夏站在地方,等到看清楚吼声正是看门的老头发出的,为首的大盖帽推了一下帽沿,轻蔑地回敬道:“你一个小小看门的敢来干扰老子执法,小心弟兄们一个给你一拳,就要叫你扒在地下起不来!”
几个正在兴头上的年轻人立即在楼上向他挥动着拳头。
殊不知老夏冷笑一声,毫无惧色,接口道:“你那戴大盖帽的人听着,你这一套只能诈骗那没见过世面的年轻人,你们一进门我就看出你们是一群雇来的二流子,我已经打电话问过壁山工商所了,他们说他们根本就没有派人来要债。现在,你们别在这里装腔作势的哄人了,我已经把你们来这里捣乱的事报了警,一会警察马上就到,你们这些冒充工商的人一个都脱不到手,我奉劝你们还是趁早滚出去,否则你们就要倒霉的。”
他一面厉声的警告,一面还走到铁门前伸手把门关上,做出一付关门打狗的架势。老夏的出现不仅使那些大喊大砸的人停止了手中的动作,大家都一齐把脸扭过去,朝着从县城马路上驶来的汽车张望。
办公室前刚才还杀气腾腾的大盖帽,一下收了刚才的架势,为首的那个大盖帽下意识的把头上戴的帽子摘下来提在手上,接着用手向他带来的人马一招,所有的肇事者便跟在他的后面,一面小声骂着,一面向楼下“撤退”。
只有那两个女人还拉长了嗓门,但已不像刚才那泼妇骂街的架势,而是带着哭声嚎叫道:“老娘已经快一年没有领到工钱了,本来老板答应我这次摧债如果有了钱,就首先补给我们的工资,砍脑壳的孙庸你教我们怎么活下去哟?”一面还是跟着讨债队的后面,向着楼下“撤离”了。
走到工厂的那两扇大铁门口,一脸晦气的大盖帽,指着孙露吼道:“我还要来找你的,等着吧!”当他丧气的跨出大门时,他又歪着头狠狠的瞪了这看门的老头一眼。恰恰好这个时候,远处传来了警车的鸣笛声。
这支队伍不敢怠慢,一齐跨出厂门径直向路边的一辆过路的中巴车奔去,叫停了那车,蜂拥爬上了中巴车,一溜烟的跑掉了。(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