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南宋民族英雄文天祥在狱中留下了千古名篇《正气歌》,诗中以寥寥数语,描写了十几位先圣先贤的凛然正气,令后人肃然起敬,可以告慰祖先的是,在文丞相身后,亦有无 数炎黄后裔承继中华传统,前仆后继,延续着我华夏的精神命脉,于谦就是其中一位“时穷节见”“垂丹青”的民族英雄。
一、少怀壮志敬先贤
明洪武31年(1398年),对大明王朝而言,是具有特殊意义的。这一年,开国皇帝朱元璋驾崩了,同在这一年,明帝国的一个救星降生了,他就是于谦。于谦降生于官宦世家,祖父于文在洪武初年任兵部主事,后调工部主事,身上却看不到半点“衙内”的狂妄,只能感到一种异于常人的气质。《于少保萃忠传》说,于谦一生下来就与众不同:哭声特别响亮,到满月时,已是容貌秀伟。邻里一些老人见了后,忍不住赞叹:“这个孩子相貌如此出众,将来必成大器,可惜我们已年老力衰,不能看到他将来的显达了。”于谦七岁那年,有个和尚给他看相,惊诧道:“他日救时宰相也。”日后于谦临危受命,保卫北京,果应其言,“救时宰相”之名由此而来。
天才总是不同凡俗的,永乐元年(1403),于谦六岁时,家里便送他到外塾去读书。他好学聪明,读书过目不忘,尤其擅长属对。这年的清明节,父亲彦昭和叔父彦明,与族人一道,带于谦去上祖坟。路过凤凰台时,彦明随口说:“今朝同上凤凰台。”小于谦即在一旁朗声应答:“他年独占麒麟阁。”彦明及众人听了,无不感到惊讶与佩服。
一次去学堂,和尚兰古春看见于谦梳的双髻,便戏谑地说:“蛇头且喜生龙角。”,于谦当即回道:“狗口焉能出象牙。”兰古春暗暗吃了一惊。于谦回家后对母亲 说:“有人骂我,明天不梳双髻了。”第二天母亲便给他梳成三个髻。谁知又碰上了兰古春,和尚一见又梳成了三个髻,又拿他开玩笑说:“三丫如鼓架。”于谦立即回道:“一秃似檑槌。”兰古春见了先生,把于谦大大赞扬了一番,说:“此小儿乃国家栋梁也!”
自七八岁起,于谦就被称为神童,15岁时考取了钱塘县儒学生员(秀才),颇有些少年得志的味道,然而,于才学之外,于谦更注重的,是古人的行事大节。
于谦的正直,与他从小受到的良好家庭教育,尤其祖父对他的熏陶,有莫大的关系,他祖父于文就是文天祥的忠实粉丝,并收藏着文丞相的画像,于谦颇受影响,十分仰慕文天祥的忠义,特地撰写了赞词,悬挂在自己的座位旁:“呜呼文山,遭宋之季。殉国忘身,舍生取义。气吞寰宇,诚感天地。陵谷变迁,世殊事异。坐卧小阁,困于羁系。正色直辞,久而愈历。难欺者心,可畏者天。宁正而毙,弗苟而全。南向再拜,含笑九泉。孤忠大节,万古攸传。载瞻遗像,清风凛然。”。这种贯穿中华千年历史、“宁正而毙,弗苟而全”的忠义精神,成了于谦一生的信仰。17岁时,于谦写下了至今脍炙人口的《石灰吟》:
粉身碎骨全不惜,要留清白在人间。
永乐19年(1421),于谦进京赶考,不出众人所料的得了中了进士,于是,年仅23岁的于谦被任命为山西道监察御史,开始了他的仕途生涯。
二、刚正无愧“于青天”
宣宗元年,汉王朱高煦在山东安乐州谋反,宣宗御驾亲征(明朝的皇帝好像都好这口儿),朱高煦被这位新皇如此果断的举措吓傻了,乖乖的出城投降,护从宣宗出征的于谦当众口数其罪状,慷慨陈词令其伏地颤栗,口呼:“臣罪万万死,惟陛下命。”此事令宣宗开始留意于谦的气魄与才干。
于谦在江西道监察御史和江西巡抚任上,廉明奉公,不徇私情,特别在刑狱审察方面,对冤案错案加以判明,平反释放了被枉判死刑的数百人,南昌宁王府的违法官僚被他查办的达15人之多。于谦为官清正,在任何场合都能“节操自持”,江西百姓称他为“于青天”,将他的神主牌立于南昌府名贤祠中。于公的人品,才干不仅得到宣宗的赏识,明朝著名的阁臣“三杨”,也都对他十分青睐,凡“谦所奏,朝上夕报可”。
宣德六年(1431),33岁的于谦以兵部右侍郎,兼都御史的身份,巡抚河南山西,这一巡就是19年。这19年里,他“威惠流行”,甚得民心,连太行山潜伏的强盗都自动销声匿迹了,官儿做到这个份上,仅凭这一点,也足够评个“模范巡抚”,“优秀干部”之类的了。
在此期间,他还在各州县设置“预备仓”(平淮仓),贷粮赈救饥民。又屡次捐纳自己的薪俸,赈济灾民。并在黄河沿岸,厚筑堤岸,修缮河防,一次黄河泛滥,洪水冲决汴城堤坝,于谦不顾个人安危,解衣跳入水中堵塞决口(这样看来,古时候,领导干部是要奋战于抗洪救灾第一线的)。疾病流行时,又设立“惠民药局”,救治各地人民的疾病。
于谦的巡按衙门口立了两块木牌,分别写着“求通民情”、“愿闻利弊”,民间有冤狱枉屈的事,人人可以直接到巡抚衙门申诉。有人认为此举有损尊严,于谦的回答是:“被天下百姓咒骂,才是有损尊严”。智哉,斯言。于谦所为,得到百姓和当地官吏的交口称赞,于是,江西的“于青天”在豫,晋巡抚任上,又得了个雅号--“于龙图”。
宣德十年(1435年),宣宗驾崩,年幼的英宗继位,年号正统。正统初年,因为太皇太后比较贤明,“三杨”等老臣尚在,明廷还算比较安定,之后,太皇太后去世,“三杨”或离世,或老病,大明没有了可以支撑帝国大厦的柱石。此时,一个宦官渐渐粉墨登场了,他就是臭名昭著的太监王振。
正统初,王振这家伙因为有所顾忌,秉持“夹着尾巴做人”的原则,不敢过于放肆,之后,太皇太后和“三杨”不在了,“振遂跋扈不可制”。侍讲刘球因为向英宗进言陈述朝政得失,言语间含有指责王振之意,因而被王振投入监牢,并被王振的一个狗腿子马顺肢解了(马顺后来在大殿上被一群大臣痛打而死,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大理寺少卿薛瑄平时不太拿王振当回事(“素不礼振”),结果,王振找了个其它借口陷害薛瑄,差点要了他的命(“振摭他事陷瑄几死”)。最搞笑的是驸马都尉石璟,骂了自己家里的阉奴几句,王振认为他轻视自己的同类,仿佛自己也遭到了轻视,竟然把这位石老兄关进了监狱。如此睚眦必报,专横跋扈,活脱一副小人嘴脸。可就是这么个东西,英宗偏偏对他喜欢的不行,还称呼王振为“先生”,把这个寸功未立的太监快捧上天了,皇上对他尚且如此,公侯大臣们哪里敢怠慢,他们叫的就更肉麻了,“呼曰翁父”。一时间,大小官员们争着贿赂王振,把这个马屁都快拍肿了。
然而,浊世之中也有清莲,那个为社稷百姓可以不计个人安危的于侍郎,对权势熏天的王振却不屑攀附。有人劝于谦,进京奏事时即便不带金银,多少给王振带些土特产去,估计少不了还有一番“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开罪小人”的“劝诫”,于谦对此潇洒的一笑,甩了甩两只袖子,答道:“只有清风”。并写诗<入京>以明志:
清风两袖朝天去,免得闾阎话短长!
有这样刚正不阿的人时不时到朝堂来逛逛,王振自然觉的不太舒服,恰巧有个名字和于谦相似的御史得罪过王振,王振又糊里糊涂的把这事和于谦混到了一起,看于谦就更不顺眼了。正好有个叫李锡的通政使想借机拍王振的马屁,就给于谦栽赃了个罪名,把他判了死罪,关进大牢。没想到,这下马屁没拍对地方,山西、河南等地的上万名官员百姓跑到北京皇宫“集体上访”(“伏阙上书”),要求留于谦继续在山西河南巡抚。周王、晋王等几位藩王也出来为于谦说话。这下王振算看明白了,于谦是个好人,可不是个好欺负的人。在强大的舆论压力下,于谦官复原职了。
但是,一个人或一个组织一旦有了“折腾”的“爱好”,是不大可能会自动停止的,没过多久王振就折腾出一件更大的事来,而且在历史上留下了重重的一笔,那就是中国历史上最乌龙的一场战役--土木堡之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