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班牙旅行期间,收到一位好久没联系的美国旧友的电子邮件,坚持要同我通话,我搜索了一下估计他想讨论的防空识别区、美国轰炸机以及拜登访华的新闻,然后把所住西班牙酒店的电话号码发给了他。
电话接通后,他连寒暄都省了,马上问了我一个问题:你们高考先是要降低英语科目的分数,现在又听说要取消英语统一考试?你怎么看?
我愣了一下,说,好像是吧,我不是太清楚,也没什么看法。回答完后,我等他提下一个问题,没想到,他在这个问题上紧追不舍,询问这个改革是怎么出笼的,符合中国的开放政策吗?中国会不会就此退回到闭关自守的时代?今后同美国的交流会不会减少?杨先生怎么看这个问题?
哇,多大点事儿,问这么多问题?这哥们不提最近热得发紫的拜登访华,不提钓鱼岛,好像压根儿没听说过防空识别区似的,只是继续专注地追问我根本不关心的高考外语考试改革。
一开始我还有气无力地应付两句,但听他的语气和连珠炮似的问题,我突然狐疑起来:这哥们同我可是在研究国家战略与中美关系时就熟识的,他研究的都是美国的全球战略,包括“冷战”与“和平演变”,咋突然对中国高考感兴趣了呢?不可思议啊。
我直言不讳地问他,是不是要写什么文章,为什么突然对这个鸡毛蒜皮的事感兴趣,这可不像你老兄啊。
他沉吟了一会,说,他担心降低英语分数甚至取消英语统一考试,会影响未来中美关系,他说,中美关系最重要的一环就是靠民间往来维系,而全部的中国学子把英语像数学一样重视就尤其重要。他还说,中国是世界上少有的几个把英语同自己的语言(指语文)以及数学置于同等重要地位的国家,他认为这是邓小平英明之处,为中国的改革开放成功奠定了基础。。。
短短几分钟,老杨头那曾经干过特殊工作的大脑立马被“激活”了:首先,这哥们并不亲华也不太关心中国国内事务,他是研究美国大战略的;其次,我们过去三年只是有邮件来往,探讨的也都是美国战略,连那些大事,也没有重要到要非通电话不可的地步;第三,他谈论中国高考英语改革的严肃认真劲头,透露出急迫与不耐烦感,太明显地暗示中国的高考改革与其说损害了中国利益,不如说也损害了美国利益。
于是,我开始对这个话题感兴趣,或者说我假装对这个话题感兴趣,想一步一步引导他说出自己为何对外语退出统一高考的改革如此感兴趣。
果然,谈论不到20分钟,他就透露了更多:他关心高考的改革,虽然也有从中国对外开放以及中美交流出发的意思,但更重要的是,中国的外语改革,将在国民教育中无形地调低对英语国家的重视度,同时,中国最优秀的人才将不一定是学习英语出身的——那些从小学习英语的,未来出国留学几乎95%以上会选择去美国、澳洲、英国、加拿大和新西兰。
(责任编辑﹕ 泽霖)
尤其是后面这一点,对于一个以人才立国的国家,难道不是比钓鱼岛更迫在眉睫的“大战略”问题?中国高考改革对美国未来在吸引人才上造成的“潜在”损失,恐怕是无法估量的。加上他毕竟是上个世纪研究对华“和平演变”政策的重量级人物之一,中国人都不学英语了,一旦美国越过防火墙与政府同中国普通人对话,那不是对牛弹琴?
我把自己的猜测直言不讳地说出来,他支吾了几句,辩解说,对美国是有损害,但对中国的损害难道不是更大吗?我说,那可未必!
一个拥有十几亿人口的潜在的人才大国,留学对像集中在几个总人口数加起来也只不过四亿多的英语国家(不包括以英语为主的印度),还有比这更好的单向“资源输出”?在“人才”成为当今全球各国最紧缺资源时,唯独英语国家美国、澳洲、英国与加拿大从不缺人才,恐怕同中国改革开放后实行的这一全民学英语的考试制度不无关系吧?中国的学校成了几个英语国家的“人才加工厂”。
全民学英语当然不是坏事,西方其他国家也大多选择英语作为第二语言,尤其在中国长期闭关自守多年后,全民学习作为世界各国之间交流排在第一位的英语,更是理所当然,对中国同世界沟通立下了汗马功劳。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世界也多样化了,还把一种单一的语言作为全国学子们的唯一选择,且放在同数学与本国语言同等重要的地位,恐怕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就拿我刚刚离开的西班牙来说吧,全球有五亿人说西班牙语,大概有近20个国家把西班牙语作为第一语言。西语世界不但有很多值得我们学习的,而且中国今后同西班牙以及一些讲西班牙语的南美国家交往一定会越来越多,需要更多西班牙语人才。
我认为避免在语言学习上一刀切,且不要让中小学生把太多的精力放在学习单一一门外语上,弄得孩子功课压力太大,也没记住多少单词。我认为,应该鼓励进入中学的有条件的同学选择除英语之外的其他外语,大学本科学习外语时更应多样化一些。。。
上面这些是从文化、语言学习上出发的,至于从国家利益考虑,那是新成立的国家安全委员会的工作嘛。总之,一个大国,不应该在语言学习上太过单一,从而无形中对美国等英语国家有过多的“依赖”,单向输出太多的人才,无形中限制了中国同其他更多国家的交往与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