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过年了,每逢过年的时候,脑海就会情不自禁的浮现,小时候住在台北眷村里过年的景象;记得家父在院子里搭建了一个简陋的鸡棚,里面养了好几只鸡,我们这些孩子,每天将吃剩的饭菜掺着鸡饲料丢进去,就能把小鸡养大了。长大的鸡只舍不得吃,要等到逢年过节的时候,杀一只来加菜,还有多的就拿去传统市场卖掉贴补家用。
一直到我念初一的那年夏天,家人跟着父亲调职,从台北搬到桃园居住。桃园眷村四周是很偏僻的乡下,走出眷村触目所及,是一望无际的、一整片绿油油的稻田。过年前的日子,农田已经休耕许久了,一大片空旷又干旱的田地,经常吸引放寒假的眷村小孩,呼朋引伴的在田埂追逐嬉戏。
这时候,左邻右舍的的大人也没闲着,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起,在家门口互相帮忙的,坐在低矮的竹椅和小桌子上,七嘴八舌、手忙脚乱的赶制着过年的应景食物:灌香肠、腌腊肉、腌咸鱼、制作年糕…等等。念高中的时候,我也学会了帮家人灌香肠和作年糕的本事,就是跟着眷村里的婆婆妈妈们学来的。
当时眷村里流行吃一种带着辣味的“豆腐香肠”,不知道是谁发明的?反正就这样流传下来了。只知道,吃过这味儿,马上印象深刻难以忘怀啊!“豆腐香肠”独特的风味,就是灌香肠的时候,在里面添加了掺入辣椒粉、五香粉、花椒粉的豆腐,与用调味料腌过的猪肉一起灌在香肠里,由于豆腐让肉末的份量和油脂减少了,吃起来松软棉密,和一般全是猪肉灌的香肠口感很不一样;既不油腻又带着香麻的辣味,让人一口接一口停不下来!其实我平常不太爱吃辣的食物,却对豆腐香肠情有独钟。现在回想起来,这独特的香肠风味,也是我怀念眷村乡愁的另一种滋味。
灌好的香肠、或烟熏过的腊肉、腌制的咸鱼,都得用晒衣服的长竹竿晾晒起来,让蜡味食物风干后,才能久藏不坏。有院子的邻居当然就自家的院落晾晒;有些把院子拆掉加盖成房间的邻居,便在两排眷村屋子中间的穿堂巷弄,搭起长长的竹竿挂了一整排(香肠腊肉)。晾晒腊味也得看天候,出大太阳的时候要赶紧从家里的屋檐下挪移出来,万一晾到一半下起毛毛雨,就会听到左邻右舍大呼小叫的吆喝,像扩音器似的通知大伙一起忙不迭的帮着你收拾,将那挂在竹竿上的腊味通通移至你家屋檐底下来!
我最怀念的过年景象,是有一年初二,我们三姐妹一同带着先生和孩子回娘家。总共七个娃儿〈都还在念幼稚园或国小〉加上三个女婿,就在自家的红门院落里放鞭炮。一整箱的鞭炮,火树银花的此起彼落像放烟火似的,在乡野的星空下十分好看!娘家的房子正好在眷村的边间,旁边就是一大片空旷的田野,在漆黑的夜里看鞭炮的烟硝有种神秘的气息,令人非常难忘。孩子们各自看着自己的爸爸在哪里开怀忘情的放鞭炮,自己却害怕得要命!那一箱炮竹简直是爸爸们的玩具,三个爸爸比孩子们玩得还要开心兴奋、无比带劲啊!
中国人过去以农立国,过年象征冬藏、送旧迎新。希望挥别过去、展望未来,期待在新的一年里活出更好的自己!现在社会的脚步变迁太快-,年味一年比一年淡;原本应景的对联,就算买来都找不到适当的位置张贴。前两天去给农会家政班同学上课,一位七十五岁的阿嬷学生,送给我几张自己写的春联,那苍劲有力的笔触写得美丽极了,忽然令我想起小时候看家父写春联的情景,我现在能写一点像样的毛笔字也算是家学渊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