栽培优异的资质和使用技巧败坏这些天赋之间的界线,或许不是一直都很明确。起初,赛跑选手是没穿鞋的,穿上第一双跑步鞋的人说不定曾被指控污染了比赛。又倘若每位选手都穿上跑鞋,跑鞋则是突显而不是模糊赛跑想要展现的卓越;而当初的指控就是不公平的。那么,运动员用来增进表现的种种设备没办法一概而论,萝西.路易兹靠着溜出队伍去搭一段地铁,而赢得一九八○年波士顿马拉松大赛冠军,大会发现事实后立即撤销她的头衔。更棘手的案例则介于跑步鞋和地下铁之间。
设备上的创新是一种改善,总是带来这到底是改进还是模糊参赛重要技巧的问题,可是身体上的增强似乎被视为最困难的问题。赞成身体上增强的人辩称,药物和基因干预跟运动员改变自己身体以增进表现的其他方法没有什么不同,像是运用特殊饮食、多种维他命、健康营养点心、不需处方的营养补给品、严格的常规训练,甚至手术。老虎.伍兹以前的视力极差,看不到视力检查表上大大的E字,于是他在一九九九年进行雷射视力矫正手术来改善视力,接下来便连赢五次比赛。
视力手术的治疗性质使人很容易接受。但要是伍兹原本就有正常的视力,而想要变得更好呢?或者假设,就跟实际情形一样,雷射手术使他的视力比一般的高尔夫球选手更好,那会使这个手术变成非法的身体增强吗?
答案端赖高尔夫球选手改善视力是会更能完善或是扭曲高尔夫球比赛最需要的才能和技巧。赞成身体上增强的人在这个范围内说得没错:“高尔夫球选手视力改善的合法性不必取决于所使用的方法──无论是手术、隐形眼镜、眼部运动,或大量的胡萝卜汁。”如果身体上的增强是因为扭曲和凌驾天赋才令人不安,这样的问题不是药物和基因改造才有,类似的异议也能用来反对我们通常接受的身体改善,像是训练和饮食。
一九五四年,罗杰.班尼斯特成为第一个在四分钟以内跑完一英里的人,他的训练包括了当他还是医学院的学生时,就常利用在医院工作的午休时间跟朋友一起练跑。以今天的日常训练标准,班尼斯特大概也曾赤脚跑步。耐吉公司希望改善美国马拉松跑者的表现,目前在奥勒冈州波特兰市一个密封的“高地屋”进行高科技训练实验。分子过滤器能从屋子里除去足够的氧气,模拟出海拔一万二千到一万七千英尺高度的稀薄空气,五位大有前途的跑者应聘住在高地屋里四到五年,以测试耐力训练中的“高原低氧训练”理论。跑者睡在跟喜马拉雅山一样高的海拔,以增加生产携带氧气的红血球,而这正是耐力的关键因素。跑者在海平面的高度训练(每周跑一百英里以上),便能将肌耐力激发到极限。高地屋还安装了监测运动员心跳速度、红血球数目、耗氧量、荷尔蒙浓度和脑波的设备,让他们能根据生理指标决定训练的时间和强度。
国际奥林匹克委员会试图决定是否禁止人工高海拔训练。奥委会已经禁止运动员藉由其他增加红血球浓度以提升耐力的方法,包括输血和注射红血球生成素(EPO),那是由肾脏产生能刺激制造红血球的荷尔蒙。这是一种人工合成的红血球生成素,原本研发出来是要帮助洗肾的病患;如果长跑者、自行车选手和越野滑雪选手非法用来增强表现,恐怕早已大受欢迎。国际奥林匹克委员会于二○○○年雪梨奥运,开始检测选手是否使用红血球生成素,但是新的红血球生成素基因疗法可能证实比人工合成的更难检测出来。以狒狒做研究的科学家找到了方法,能植入制造红血球生成素基因的新复制品,不久以后,基因改造的赛跑选手和自由车选手,也许在整个赛季甚至更久,都能自行产生高出正常值的红血球生成素。
道德难题来了:如果注射红血球生成素和基因改造都会引起大众的反对,为什么却不反对耐吉公司的“高地屋”呢?两者对运动表现的效果是一样的——利用提高血液携带氧气到肌肉的能力,以增加有氧耐力。睡在空气稀薄的密封房间里使血液浓稠,比起注射荷尔蒙或是改造一个人的基因,似乎没有比较高尚。二○○六年,世界运动禁药管制组织的道德小组遵循这个逻辑,决定将使用低氧房间和帐篷(人工“缺氧设备”)者视为违反“运动精神”。这个决定也引起了自行车选手、赛跑选手和贩卖设备的公司纷纷抗议。
假如某些增强表现的训练方式很可疑,那么某些饮食习惯也一样会造成问题。过去三十年间,美国国家足球联盟的美式足球员体型明显增大。一九七二年的超级杯,攻击线锋的平均体重已经高达二百四十八磅(一百一十二点五公斤)。到了二○○二年,超级杯的攻击线锋平均重达三百零四磅(一百三十七点九公斤),而达拉斯牛仔队自夸国家足球联盟首位四百磅(一百八十一点四公斤)的球员绊锋亚伦.吉布森,正式登记有四百二十二磅(一百九十一点四公斤)。特别是在一九七○年代和一九八○年代,使用类固醇的行为,无疑要为运动员的体重增加负起一定的责任。类固醇于一九九○年遭到禁用,可是运动员的体重仍持续增加,主要是因为想进名单的线锋摄取食物的份量其大无比。正如莎莲娜.罗伯兹刊登于《纽约时报》的文章,“对于一些承受极大压力需要增加体重的球员而言,体型大小的科学已经沦落到杂乱无章的食物补充和一大袋吉士汉堡。”
堆积如山的大麦克汉堡完全没有高科技可言,而鼓励运动员利用摄取超高热量饮食,把自己变成四百磅的人肉盾牌和破城槌,跟鼓励他们使用类固醇、人类生长荷尔蒙或基因改造把体积变大的方式,在道德上一样是可疑的。不论运用什么方法,促成超大体型球员的行为不只贬低了球赛,也贬低了其他改变身体以符合专业需求的球员的尊严。一位退休的国家足球联盟名人堂线锋感叹:“当今体型太大的线锋身体重到没办法侧向跑球和跑位掩护,只会靠高冲击力的‘大肚子碰’”;“他们在球场上只会用这一招。他们不再那么敏捷、不再那么迅速,不再会用脚快跑。”沈迷于用吉士汉堡来增进表现不会养成竞赛优势,只会用压碎骨头的表演来推翻原本的长处。
禁用像类固醇等药物最耳熟能详的论据是有害运动员的健康,但是安全理由不是限制增进表现的药物和科技的唯一原因。就算基因改良既安全又普及,还是会威胁到比赛的公正。事实上,如果规则允许各式各样的药物、营养补充品、设备和训练方法,使用这些都不构成作弊,但是作弊却不是败坏运动比赛的唯一方式。敬重运动比赛的公正,不只是遵守和执行比赛规则;因为这些被制定下来的规则,其中的意义是在于最能够彰显比赛核心价值,并用奖赏这些最佳选手的精湛技能的方法。@
摘编自 《反对完美:科技与人性的正义之战》博雅书屋 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