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如此霸占民宅(4)
按照刘老的吩咐,合川的大哥将他所需要的证明开好,并且派他的侄孙专程送到北碚。刘老伯在接到这张证明后,立即复印了好几份,拿着复印件再度上访天生桥房管所的张所长,张所长望着那盖满了红大印的纸淡然一笑,他这种基层办事人员,虽然不一定能准确洞察出中共各项政策的背景和底线,但他从实践中很懂得落实中共政策该怎么来对付这个老头。
近来接触到老百姓要求归还被政府占去的房产店铺的“案子”太多了,不管这些要求是否该同情,合理性有多大,在上方没有明确指示时,最好的态度是采取不值可否应付了事。否则犯了错误还不知究竟怎么错的。
张所长回答道:“我一定会把你的材料转上去,等到有了消息,我会立即告诉你的,所以你还是回去等着吧。”既不表态,也不得罪上访者,“回去等着”四个字,成了落实政策年代里,向上访者最权威、最准确、最不担风险、也最不负责的回答。
但是,快九旬的刘老伯还能等多久?然而,除了无可奈何而外,对这样的回答他连反对的话都说不出来。
第二年春天,也是六四事件爆发的前几个月,刘信按照约定时间第二次赴大陆探亲。为了增加自己的身份和地位,此行他挂了回国观光团副团长的头衔,加盖了台北市政府的官印。刘信兄弟俩与刘启建五姊妹,在刘学理主持下,专门召开了一个关于上海路住宅的小型家庭讨论会。
刘老伯当场拍板,若在刘信交涉下房子归还后,便立即将旧宅进行改建,楼下做成铺面和库房,专供刘信主持的台商独资的中药材营业厅;而楼上修成几层,分给兄弟七个每人一套居家的住房。
大哥刘中柱的积极性首先调动了起来,当时他的大女婿正任中共合川县委管理财经的副书记,在家庭会议上,刘中柱表示他的儿女们一定会根据大伯的要求,在老家合川,全力以赴促成上海路房产尽快归还。
出于政策和统战的规定,北碚区政府办公室的赵秘书,代表北碚区政府,在区办公大楼的会议厅里,接待了刘信和他的刘大伯。
宾主坐定闲话不多,很快就进入了正题。有备而来的刘信,引证了一大堆国际上公认的法律条款,盛赞了中共关于平反冤假错案,以及关于清退房产的政策。接着便谈到了台湾政府中公务员的“办事效率”。
在台湾执行公务时,不但严格依据规定得十分详尽的法律条款,而且还必需在规定的时间内执法,否则所有的公民都有权根据公务员法,对执法循私舞弊或拖拉不办的行为上告法院,使之受到处分。
在这种主题十分清楚的“接待”上讲这些话,赵秘书就是再笨也听得出来,这是刘信借台湾来责问和讽刺北碚区政府,在落实他伯父的房屋归还上,使尽了拖拉和故意找岔的伎俩,使这个纠纷久拖不决。
当然台湾讲的是全民都要遵守的法律,而中共兴的是中共一党规定的政策,法津是不变并可监督执行的,而政策是可以任意解释的,两者在本质上截然不同。这位赵秘书心里十分明白,只有在大陆才会有这种本应法律解决的问题却由中共“政策”管着,甚至还用与归还无关的问题来搪塞,一拖五年不解决。
所以他听到这种指责,依然面不改色,从容的给刘信和刘大伯的答复依然是“回去耐心等”这五个字。
“接待”就这样无结果的收了场,还不如我们到陈区长的家里作私访来得积极。在归途上,刘信很感叹中共这种无法无天现状,认为中国不健全法.制,会拖着社会进步的后腿,在这种环境之下什么事也办不好。
可惜,开放的中国,还有一条主权不容外部干涉的闭门羹,这给统治中国大陆的中共一个不论怎么胡来,都可以对外界的批评置若罔闻的保护伞,至于大陆上的老百姓因长期暴政驯服而麻木了,这种条件只会助长官僚作风!他感叹地说:“中共的官既不懂法,也无所谓执法”,
刘老伯发往中央统战部各衙门口的信件如石沉大海,等到1989年6月天安门事件发生以后,中国的政治空气突然收紧。
在稳定是压倒一切的借口下,刘学理等十几名请求落实房屋归还的联名上告,被公安机关明令“下不为例”。从此以后,再也不敢为归还自已的家而窜门,写请愿书,上了年纪的老头们只好眼巴巴的伏在窗口前,伸长脖子耐心的等下去,一直等到被火化的那一天。(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