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平反”第一回合(3)
(一)复查人的丑恶表演(3)
戏,演了二十年,我几经生死,总算到了收场的时候了。
我从他那老奸巨滑的眼里看到他正打着主意。他装出替我昭雪的那张面孔是多么虚伪,其实他正打着从我身上捞取好处的算盘,对我心里滴下的血,除冷笑和渺视外,不会产生任何同情。
大老远从重庆坐飞机到盐源来,总不能空手而归!
“噢!对了,证据”老头狡猾的眼睛露出假装的为难,告诉我说,收集证据是他平反的最重要的工作,“请你把那两封从南桐寄给重庆大学的信,详细加以交待,最好你能向我们提供这些信件的邮局的收据。”
这又一次在触我心中的伤疤,当年我向我称为母亲的学校党委,表白自己绝无对她的“反心”,为加重自己的诚意,用大学生向党交心的时髦形式。这两封血书,同当年许多年轻人的交心书一样,除了证明我心理上的失态,能说明什么呢?同时谁还记得这段思维混乱中的细节?
何况,整整二十三年,我经历农村,看守所,监狱,流放等几个场所,历经数以百计的大搜身大检查,连原来的判决书都没有了,怎么可能还将两张邮件的收据保存下来?我意识到这个老头在故意的耍弄我,以获得卑鄙的惬意。
于是我摇摇头回答说,“时间已过了二十年,我已无法想起当年我干了些什么,至于邮件的收据我完全没有印象,现在要我拿出这些证据岂不是强人所难?难道因为拿不出邮局的收据,就可以改变事情的真像吗?”
我的语气变得愤怒起来,这老头没有吭声,那坐在一旁的何庆云也明白那么多封申诉信,他肯定拆开看过的。
我现在只有悔恨当年的无知,对重大党委毫无防备,我真相信这个组织就是我的“母亲”,可没有想到,它毫不犹豫的给了我二十年牢狱之灾!
可是老头的脸色沉了下来,闷声问道:“那么你现在回忆一下,二十年前,从南桐丛林煤矿的集中地,在你的铺位上搜出来的那本日记,是从那年那月开始的,都写了些什么?”
这又一次扎到了我的痛处,这本日记作为判我十八年徒刑的原始依据,早已被法院收去,至今肯定还保存在法院的档案中。现在,我已不屑再去回忆当年为摆脱痛苦,挖空心思伪造出来的东西。
我在二十年中已反复说清,我已脱胎换骨,我已从乞求宽恕中认清了中共!认识了自已,这是我从炼狱中得到的最大收获!!
既然已经明白了,面对这个坐在我面前的党棍,我心里燃起的是一把怒火!于是怒声回答道:“你们既然什么都掌握了,还问我干什么?难道这一切重大党委没有责任吗?”
这一声责问使老头收敛了,他不再像开初时那样盛气凌人,他既不能用施舍恩惠来哄我感恩,又不能就此翻脸。嘀咕着说:“我办了这么多右派案子,头一次看到你这样恶劣的态度。”最后匆匆收场道:“好吧;给你一点时间,把今天提讯中所有的问题,仔细的思索一下,并写出材料来。”
老头子结束了对我的第一次提审,对这个第一次见面的老头,对他故意挖伤疤的提问,我已经最大克制了。既然是为我昭雪,我本应站在原告立场,聘请律师在法庭上辩护。但情况绝不是那么一回事。
他要我现在装扮出一个被整后,受到恩赦的玩物。可我提出的质问却使他吃惊,我因此想到其它获平反的右派同学委曲求人的处境!世道没有变,当年整人的人又是今天执掌平反大权的人。!
他身边那位书记员停下了记录,按照老头吩附,从皮夹里取出了一叠白纸递给了我。
怀着一肚子苦涩,我走出了那办公室。对这种戏谑的平反,我毫无快乐的感觉。因为,坐了二十年牢我现在已将牢底坐穿,才来‘平反’!天下那有这等无理的‘衙门’,这等荒唐的事?
走出铁门便碰上王文典和肖弟良,他俩倒是怀着美好的祝福,询问提审的经过。我苦笑着感谢他们的关心。(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