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强弩之未的猖狂唤醒皮天明(4)
(三)掩护
皮天明调来六队时,张锡锟刚牺牲。他十分尊敬张锡锟,听到“火炬”的前前后后,他伸出大姆指说:“无怪乎那么多人都钦佩张锡锟。他虽然死了,但死得值。他才配得上顶天立地的好汉!”
他十分崇敬刘顺森,用心听他讲解历史,很快成了他狱中的新“哥们”。这不光因为他们先后在重庆“少管所”关押过,刘顺森的正气以及他渊博的知识,让皮天明的眼界日益开阔,从而把刘顺森当成了良师益友。
刘顺森在作越狱的准备时,曾征求过皮天明的意见,因为他是在文革武斗白热化时才离开重庆,比我们离开重庆要迟得多,更加熟知文革变化以后的重庆。
皮天明在得知刘顺森将到重庆去,拿出了自己身上的十五块钱,并且表示愿意为刘顺森出逃作掩护。
出逃的那天晚上,皮天明潜入厕所中,预先下掉3号监舍的门锁,当三个人成功的进入3号监房后,又由铁工房的另一名铁匠将锁锁上。六个人配合得很顺利,使专门盯梢的樊友才,没有丝毫察觉。
现在刘顺森抓了回来,根据樊友才的告密,何庆云为缩小怀疑圈,最后锁定在皮天明身上。因此何庆云把皮天明再次叫到队部去,作了一番“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说教后,随即叫樊友才立即调整皮天明和赖开明两人睡铺的位置,将皮天明的铺位调到紧靠着樊友才的位置上。
并在小组上宣布,从即日起,皮天明、赖开明两人不得单独行动。无论是上厕所,洗衣服,到医务室拿药,都必须事先通知樊友才。此外,还作了一条特殊规定,原先由全组人轮流扛全组农具的任务,从即日起由二人包干。
从此,何庆云每晚都要把樊友才叫去,听取他对两人的反应。特别强调要他搜集皮天明、赖开明两人同其它人接触的情况。何庆云还想在他们身上发现隐藏的线索!
在下班扛工具的时候,皮天明遭到了押队的枪杆子几次暴打。樊友才对他的岐视性的规定和老管们的暴力,使皮天明压抑着怒火。血气方刚的皮天明,立即作出强烈的反抗。
1977年4月,以“反革命越狱集团”立案的“刘顺森专案”,上报西昌法院正式预审。西昌地区派出的专案小组,在盐源县和六队两处监狱中同时开审。
越狱集团的成员首先被定为皮天明和赖开明。何庆云想从两个年青人身上牵出更多的人。为了放长线,暂时没有把二人关进小监。
皮天明被队部传讯。当他坐在那张被审人专用的小板凳上时,他双眉紧锁,目光却炯炯有神地盯着面前的预审人员。
皮天明虽然第一次登上重案犯的坐位上,但态度冷静。
预审人员问到:“你是何时何地参与了刘顺森反革命集团逃跑计划策划的?”皮天明抬起头来冷冷的回答道:“你们既然都早已认定了,干吗还来问我?”
两个预审人一开始就吃了闭门羹,失望地问道:“你知道在你们的逃跑计划中,本次逃往的目的地是什么吗?”沉默!
“你在这次逃跑中所分担的任务是什么?”
皮天明重复着他已经回答的话:“不知道。”
看来,靠这样的审讯一无所获,审讯者同何庆云交换了一下眼色,何庆云对皮天明说:“我们对你作的交待,已算仁至义尽了。你应当明白,抗拒从严的后果。”
于是,预审的开场白又回复到政策交待第一步,在上级法院面前暴露自己的无能,使何庆云感到十分羞愧。
对于樊友才的步步相逼,皮天明开始都默默地忍受下来,他来六队时,最瞧不起这条癞皮狗。铺位调整后,他从来没有同他说过一句话,他认为同樊友才讲话,会污染自己的嘴巴。
每天下班后,皮天明照例端坐在他的床前拉二胡。他用这种表面上的若无其事,来隐藏内心的痛苦挣扎。
随着对刘顺森的审问加紧进行,樊友才对皮天明盯得更紧,也更猖狂。除了继续在劳动上对皮天明施加压力,还当着皮天明的面,幸灾乐祸说:“现在刘顺森已被立案,案子马上就要水落实出,刘顺森的案子,不是一般的案子,谁掩护过他,少说也得摊上一个无期徒刑。现在有人不但不悔改交待,还要抗拒,大概是嫌自己的刑期短没有过瘾,真想弄个无期徒刑,守着吃一辈子牢饭吧。”
当夜深人静时,他抚着隐隐作痛的伤疤,回顾他走过的这二十六年的人生之路,好像走得太久太累,他感到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东西,与其无端遭受着樊友才这只疯狗的撕咬,不如一拼了之。
然而没人察觉出他即将爆发的怒火!白天,他仍显得那么平静,即使在工地上挨了打,回到监舍,也像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拿起他那破二胡用力的拉着,借那乐器声,压抑着心中的怒火。
这是一场爆炸到来之前的潜伏期,他那琴声中好像是一种对于亲人的祈愿,也好像是万马奔腾般的内心在怒吼,好像牵挂着远方的亲人……每天清晨起来,他的眼里残留着泪痕。
男儿有泪不轻弹啊,看到他将痛苦深深地埋藏在心底,被痛苦深深折磨,我只能暗暗地为他感到难过。(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