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喋血苹果林(1)
盐源的地理位置,从纬度看应属于亚热带地区,如果不是因为海拔较高,使它形成旱季特长,秋冬风沙大,冬季严寒的高原气候,这里应是气候易人的地方。几年试种苹果和梨子成活率较高,种下的树只要在苗期经过灌溉、培土、中耕后,第二年就可开花结果,就是种在红土坡地上也是如此。
如此年复一年,成活的果林便从山沟里向山上延伸,几年后,各队的周围逐渐变成了果木林。囚奴们用自己的汗水和辛勤劳动改造着这荒漠红土,果木林使原来的红土地变成了片片绿州。
只是在中共暴政之下,这些绿州下面不知埋着囚奴们多少白骨?
二道沟地区的场部,为了专门供应干部和武警的疏菜,将二百多名刑满囚奴,继续留在这里种植蔬菜。被中共称为“刑满释放犯”是身份特殊的“公民”。
1972年开始,在菜地周围种上了果树。几年后,这些果树长大成林,管理人员在蔬菜地周围用墙圈成了果园。
原先关押我和陈力的那个“仓库”也划在果园圈里,从围墙墙头上日渐冒出来的果树,已覆盖了早先那些红砖建筑群。
从内地引进的一批良种苹果,每到夏季结实累累的果树上,硕大的果实压得碗口粗的树枝躬身垂地,果子的芳香招来一群群蜜蜂。为了防止刑满人员和流放者偷摘果子,苹果成熟后刑满人员,便被禁止踏入那林中。
原先的围墙加高到三米,墙头布着铁丝网,并专门买来凶恶的狼狗。从此果树园子变成了阴森森的禁地,在几次不知情的“小偷”越墙翻入,被狼狗咬得血淋淋的惨案发生后,就绝少有囚奴们进入那园子了。
直属场部的三角洲而今也是绿茵覆盖,原先的基三队改为机修厂和木工车间。从成渝两地押来的少年犯进行了改编,大多调往其它中队,留下的修理工和车钳工,成为机修厂的骨干。但他们永远都脱不掉“刑满释放犯”那张皮。
一个叫郭贤的老师傅,有一手好修理和驾驶技术,场部专门为他配了徒弟,既作帮手也作学艺的学生。
郭师傅性格内向,不大说话,对狱中的残酷压迫,都抱着“忍”字当头,熄事宁人的态度,成天埋头修车,开车时极少与人口角争吵。
派给他的徒弟叫孙明权,据郭贤介绍孙的父亲原是一名屠夫,母亲早亡。文革开始,父亲被打成反革命,家被抄,年仅十五岁的孙明权,流落街头成了“黑七类”。后来因饥饿所迫几次行窃被抓住后,少管所判了他三年徒刑,并把他流放到这里,刑满后便安排到机修厂当了郭贤的徒弟。
孙明权性格内向,从小所遭到的厄运,埋下他爆炸性的反抗基因。在盐源农场他饱赏奴役。不过他在咬紧牙关,默默承受给他的种种不公正待遇,积蓄它们,把它们变成引爆后可以毁灭一切的力量。
在机修厂一晃六年,孙明权已是廿四岁的年青人了。
1974年的一个秋天傍晚,孙明权吃过晚饭,沿着通向场部的马路,向场部大操场走去,那里今晚放映露天电影。
那时正逢苹果收获季节,马路左手,高高围墙圈着的苹果园,不断向路人散发出果子的香味。
平时路过总要捡一块石头,向那沉甸甸的树杆打去,掉在墙外的果子便是他的狩猎物,但此刻他抬头看时,发现园内的果子刚被下掉,松了包袱的树杆重新挺直了腰,马路上稀稀落落掉了一地黄叶。
这时,跟来了两个小伙子正向场部快步走去,看到孙明权在那里发楞,便向他喊道:“孙明权,电影开映了,还站在这里等谁呀?”孙明权没有回答他们。他发现,那扇平时留给刑满人员出入果园的小侧门半掩着,推开门跨了进去。
天色暗淡,茂盛的苹果园静悄悄的。周围果树,果子刚被下完,树下草丛中偶尔还露出半边白而带黄的“落果”。
他扒开草丛拾起一个来看,却是烂掉半边熟透的果子,砸烂被弃的果子东一个西一个藏在草丛里,看样子,因为时间匆忙来不及收拾“战场”。
那侧门大概也是匆忙中忘记了上锁,于是他重新扒着草丛,一边寻找,一边在又大又黄的果子中挑选起来。这里的苹果都称得上“极品”,果实不但香甜而且硕大,大的都在半斤以上。
没花上十分钟,他在草丛里捡了六个“落果”,装进裤包已鼓鼓的装不下了。最后拣的两个拿在手里,正准备从那铁门里离开时,忽然背后果林深处传来了女人的尖叫声:“站住!”
孙明权缩回了脚转身过去,那女人正从黄色大楼的方向向自己走来。他已经认出此人是场部的会计彭××,在所有场部的女“干部”中,这彭某一向以对两类人员刻薄著称,人称“母老虎”。
此时她的脚上正拖着一双拖鞋,好像吃过晚饭后刚洗过澡,上这儿来散步的。(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