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纪(233)
第八章:嬗变
68年以后召开的公判大会,再没像67年4月份的那次公判会那样,还保存法律的一点形式,允许被判刑人陈述自已的意见和要求。
从66年到77年,“文革”猖厥的十一年中农场每年都要招开好几次规模巨大的“杀人”公判会。每次杀人的人数,多则十几人,少也有三五个。
整个公判会,将被判处的人五花大绑后,先将他们打得头破血流,然后由武装士兵将他们反搒双手,押上场来已不成人形,让这些被整得生不如死的人跪在台前,以恐吓众多的囚徒。整个会场,充满恐怖至极的气氛,直到公判结束。
然而,从1977年开始,毛泽东建立的个人独裁,受到来自人民的普遍抵制,处在四面楚歌中,中共内部的“走资派”不但没有因“文革” 而退出历史舞台,反而取代了毛的权力,逐渐走到了前台。
杀人正是毛共独裁走投无路的表现……
第一节:杀一小批运动(1)
1969年的“严打斗争”,是疯狂的文革屠杀达到高潮。盐源农牧场的许多政治犯,在这场残酷的杀人运动中先后被杀。
(一)枪杀陈力(1)
1962年3月,由重庆和成都监狱汇集起来的五百名“劳改”人员,在调往甘洛的流放途中,大闹了雅安三元宫监狱,引发著名的四川“监狱抢馒头事件”。在那一晚上,在监狱探照灯的照射下,我看到了一个高个子的人在振臂高呼:“我们这一点吊命粮,都要被老管克扣,真是喝人血不眨眼,大家去把本该我们的囚粮抢回来!”此人就是陈力。
事件过后,我们这支队伍被调到甘洛,他被押去了斯足中队,我被押到西西卡中队。残酷的炼狱使成渝两地集中的五百人,在短短十个月中,就有一半埋骨在这里的荒山野岭中。
1964年10月,在经历了生死磨练后,我俩逃出了甘洛的鬼门关,作为幸存者,我们最后在二道沟的“反省室”里相逢了。
在小监里,我俩打破了小监的规矩,彼此传递信息。并隔着墙,在反省室里交流了彼此的身世。
1951年,陈力刚从初中毕业,年仅16岁就应征入伍,“保家卫国”的大红花,使他在无知中参加了“中国人民志愿军”,开赴朝鲜战场。经过两个月训练便跨过鸭绿江,充当了中共的炮灰。
日以继夜的穿插战和急行军,在滚滚浓烟战场上他们徒步穿插到三八线附近,参加了血战上甘岭的战斗。冒着地毯式的轰炸,在地道里进行“保卫祖国”的宣誓,这一切是战争和炸弹不能讲清楚的。
惨烈的战斗七天七夜下来,他所在的排只剩下了最后两个人。幸存的陈力当上了代理排长,成了当时人们称之为“最可爱的人”。身负八处重伤的陈力抱着机枪,向冲上来的美国士兵扫射,直到流血过多,昏迷过去。
经抢救清醒过来以后,陈力睡在离前沿阵地仅两百米的担架上。炮弹夷平了他所守的战壕,如果不是后续部队赶上替换下他,他已经永远葬身在异国他乡了。接替他守卫阵地的后续部队,全在炸弹轰炸下成了齑粉。
侥幸存活的他因此获得了三等功臣的“殊荣”,并在火线的医院里宣誓加入了中国共产党。然而冷静下来后,身处异国的他,却在寻思为什么而战?潜意识里一种模糊的后悔爬进了他的脑海。
不久韩战结束,他复原回到了重庆
复原回到重庆后,陈力被安排在位于化龙桥的重庆弹簧钢板厂,作厂长办公室的秘书。在工厂生活两年中,1955年,他在“内部参考”上读到了铁托的“普拉讲话”,读到南斯拉夫共产主义联盟发表关于社会主义民主和农业劳动组合的论述,接触到与苏联不同的工厂自治管理等文章。他对工厂党委会包揽一切、大权独霸的作风产生了很深的反感。
陈力回忆当时两名工人因家庭负担太重,不得不抽出时间为邻人修补锅盆,换些零用钱以补不足,被党委书记抓住,上纲上线,残酷斗争,除批斗外,还将其开除。说他们利用公家材料为自己谋私利,是资本主义的典型。
而这个书记却可以平时不劳动,靠公款三天两头出外“旅游”。
工厂因管理不善,浪费随处可见。成吨的钢条在天井里銹烂。设备因没人及时保养,很快变成了废铁,工人的消极情绪在普遍滋长。他同党委书记就企业管理产生了争执。争执多了,两人之间的承见日渐加深,这种成见,很快招来书记对他的挟私报复。(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