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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纪实文学

血纪(228)

中集-第七章:背负重枷的炼狱

第三节:曹季贤:“我要回家”(2)

这些年来,在高压政策下,依靠绳子和斗争会,以及士兵们的拳打脚踢,加上“杀一小批”的威协,六队一些人的楞角被磨得差不多了,自从1968年后,有几年没有人公开的抗拒劳役了。

徐世奎见稳坐原处的曹军爷,低声喝道:“曹季贤怎么搞的,大家都开工了你在想什么?今天每人清理沟泥的任务规定是六米,你没听见吗,完不成任务你就要守到深夜也回不去的”。

但是这句话没有收到任何效果,他索性把头埋进两大腿之间,看样子天气太冷,他好像在瑟瑟作抖,徐世奎暂时没有理会他,走到渠边去检查那里奴隶们的清渠进度。

五分钟以后,手里柱着枴杖的荣老头走了过来,当他用他的独眼睛看到坐在田坎上的曹季贤时,便用手里的手杖去挑曹季贤身上穿的那旧军装,一面咕噜道,“你听见没有?赶快起来到你划的地段去,今天必需完成规定的任务”。

这荣老头已退休两年,凭着他失去左眼和一条假腿,凭着他打天下的老本,退休后,劳改局安排他专门旅游休假,他到全国各地周游了一年,感到不自在,劳改局又特别地批准了他的请求,留在六队继续管犯人。

看来他认为六队的政治犯归顺了,反正一个孤老头闲着也无聊,闲不惯了,今天他冒着严寒的天气,来清理沟渠的工地上溜跶。

一上工地就碰上这个曹军爷。当荣老头的枴杖截着他身上时,仍像一块石头一样,不理会也不吭声,这使荣老头心里好不自在。

隔得最近的余赋见状,从沟里探出头来,低声替他解释说:“他可能病了,昨夜咳了一夜,我们挨着他睡的人都没睡好”。荣老头对自己在犯人面前遭遇不理不睬感到万分恼怒,“有医生证明吗?”语气里分明含着怒意。

为了驱使奴隶们带病出工,各中队给医院打过招呼“非经领导同意,任何医生都无权给犯人开出休息的病假条。”一般犯人即使害了病也必须像健康人完成规定的任务。因病在工地上,临到死亡前才往医院送的人很多。视犯人的生命如草芥,这是劳改队里人道主义惯例。

曹季贤本人既没有想去看病,也不知道在这样险恶环境下如何保护自己,他那失常的大脑里只有一个单纯而简单的想法:“放我回家。”

可惜,这荣老头不但不知道他的底细,只知道管束犯人,他可是六队成立后的首任中队长。

现在他被这个壮实年轻人对他的渺视激怒了,用枴杖敲打着脚下的冰层,吼道:“我看,这家伙是好逸恶劳惯了,这种态度是公开抗拒改造,对这样的人,说服教育起不到任何作用。”

他的声音武断而直率,没有商量的余地。一面抬起头来向坐在高处的值班士兵命令道:“你们下来,把这个犯人拖到沟里去!今天非给他点颜色看看”。

两个老管无奈的站起来,把毛皮的风帽推到脑后,从原来地方走了下来,他们走到曹季贤的身边,猛然一个擒拿动作,将他按到地上,扒下了他的棉衣、棉裤和胶鞋,任他怎样挣扎反抗,又怎敌得过这些训练有素的监狱看守?

两人从腰里掏出一根随身携带的麻绳,将他的双手反剪过来捆成了一个“苏秦背剑”的姿势,然后将这个只穿着单衣的人推进了河沟之中,从新回到原来的坐位上。

曹季贤那双赤着的脚,在冰水中迅速变成了紫黑色,两条腿瑟瑟发抖,反叉着的两手被捆的大拇指,沁出了紫红色的血,双肩将他的头扭曲成一个十分奇怪的样子,面如茶色嘴皮发乌,咬紧双唇一声都没有吭出来。

他像一蹲坚硬的化石,僵立在冰水中,时间就这么一秒钟一秒钟的过去,堰沟里的奴隶们都停下手中的活,看曹季贤他那样子,说不出心中的滋味!

突然扑通一声,“化石”终于坚持不住,像被融化了的冰人,直直地倒在沟底的冰水中。

仁慈的荣老头才慢慢地走过来,命令站在曹季贤身旁的两个奴隶先将他捆在大拇指之间的绳子割断,七手八脚地将他架到山坡上,只见他全身青紫,像一条冰冻的活尸。

有人忙抱了谷杆来,就在他身边燃起了火,有人把他被脱下来的衣服,披在他的身上,在场的人全部围了过来,山头上只听到徐世奎从远处传来的吆喝声,而那位独眼荣老头,在亲自目睹了他一手制造的杰作后,便悄然拄着他的枴杖,从山底下那条小路上走回去,渐渐消失在转弯的地方。(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