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参观(3)
(一)刘顺森(3)
我们这二十二个盐源来的囚犯,排好了队,由那接收我们的干事带领着钻进了黑洞洞的铁门,来到两间显然是早已为我们准备好的监房里,那里面扑来一股臭味,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桶盛满尿的罐子敞开放在屋角落里,地上铺着草,看样子是关押犯人腾出来的监舍。
在车上讨论得兴高采烈的小伙子不开腔了,“旅馆”岂是我们住的?等待我们一路的肯定就是沿途这样的带臭味的牢房。还好,不一会炊事员给我们挑来了菜稀饭和二十二个碗,大家喝了稀饭便倒在那草铺上睡去,半夜里仿佛听到隔壁监舍里传来的镣铐声,咒诅声。
第二天的行程,几乎重复着第一天的样子,晚上又在石棉的看守所里过了相似的一夜,几个年轻人做的“旅游”梦彻底破灭了,如果此时庞玉笃再要组织“代表们”谈“参观前的感想”恐怕就很实在,就不会有人发表“感激”政府的人道主义发言了。
第三天晚上到达雅安时,天色已经很晚,我不由得又想起了三元宫,进入雅安城以后,我便从汽车后面开的棚窗口,下意识的张望,想从新的回顾一下三年前抢馒头的地方,却没想到汽车在雅安城里,拐弯抹角的把我们送到一处高大建筑的铁焊门外停了下来,我们将头探出车棚张望,只见铁门旁边的门灯下面,挂着醒目的招牌“雅安砖瓦厂”。
恰好那一天又正逢星期六,铁门紧闭,庞股长一边打着门,一边向黑压压的大楼里喊了好一阵子,才走出一个老头,他一面走来,一面在揉着惺忪的睡眼,当庞管教隔着焊子门向他说明了情况,并亮出证件,他才慢腾腾的打开了大门。
汽车开了进去,在一栋大楼前面停了下来,我们下车后,庞股长带着命令的口气,要看守人赶快通知值班干部,守门人回答说:“今天星期六,大家早就回家了,办公大楼里没有一个人。”一边说一边还埋怨说:“为什么你们来前不早一点通知?现在上那儿去找人?”
庞股长只好指着我们这二十二个人向老头说道:“就打开你们的会议室什么的过一夜,明天还往成都赶路。”商量了好一会,我们被带进了一个宽大的屋子里,里面是一排排的靠背长椅,看来今天我们只好将就在这儿“和衣而眠”了。
住处找到后,肚子早已饿得咕咕直叫,我们又走出大门,叫开了近旁一个小饭馆,店伙计为我们从新捅开了已经封好的炉子,在那里每人吃了一碗面。
当我们回到今晚落住的大房间里,庞股长照例把我们交给了守门人,便离开那里,开着车另找住处去了。
我们被锁在办公大楼里,打开那屋子的窗户,庭院里将一股股玫瑰的芳香送了进来,我从窗向外望去,依凭着月黑头,可以分辨出那走廊边黑压压一片的灌木丛,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感。
第二天,已经八点钟了,所有的二十二个人已经醒来,将就着在安在走廊角落的自来水龙头,取出毛巾洗了脸。走出那屋子,其余房门都上了锁。便走出这栋大楼的门,沿着石梯走了下去,石梯的两侧是花圃,里面裁满了玫瑰和月季,昨夜的芳香就是从这里传出的。玫瑰的花藤覆盖了四周的墙角,整个环境倒十分幽静,院子里静悄悄的毫无动静,也不知道有没有人。
只是奇怪昨天那开门的老头却没有看见,而昨晚进来的大门上一把大锁静静的吊在那里,看样子那老头还在睡觉,这老家伙也真贪睡,看看挂在办公室楼门口的那口大钟,已经是九点了。
“组长们”没有一个露脸,倘若此时,有人乘机不告而别,这庞股长的约法三章便只好落空。最令我们感到难受的是,昨晚填进肚里的那碗小面实在不抵事,胃里空空的直叫,本无散步兴趣,但是,干巴巴在大门上等,还不如走走。
于是我和刘顺森信步沿着那灌木夹着的过道向里走去。两排平房中一排被变电室占去,空着的另一排好像是车库,上了锁,四周的围墙很高,上面架着电网,估计这里原来可能是规划作犯人监舍的,但不知什么原因没有这么做。从墙头上望去,大约两三里远是砖瓦厂的烟囱,原来真正的砖厂并不在这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