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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纪实文学

血纪(167)

上集-第五章:流放盐源农场

第八节:参观(2)

(一)刘顺森(2)

庞玉笃拿出点名册,点过名以后便叫大家坐谈对这次参观学习的体会,参观还没有开始,“体会”又从何说起?自己被管教科相中,在农场近万人之中,中了这难得的头采,明摆着要大家对场部进行一翻感激零涕的吹拍,对本来就很低下的犯人,受宠若惊,这本就是预料中的事。

坐谈会一开始,朱国骥迫不及待的放了头炮,接着,依次都表了态。说些不辜负之类的奉承话。惟独只有我和刘顺森以及古柏来的代表,始终缄口沉默,因为讲违心话,实在有悖于这么多年的亲身体验,事实的伤痕实在太深了。这恐怕决不是一两次参观所能抚平的。本来沉默表示我们的反对已经是很策略,何必在这参观前夕去扫了这位庞玉笃的兴?

可偏偏他指明点姓的要我讲讲我的感受,既然如此,我也不能不识抬举,便从容的说道:“首先声明,对参观这件事,我本来就没有太大兴趣,所以也不会说感恩戴德的话,只是希望我在参观中看到的事实,能与报纸上的宣传相一致就好了。”

那庞股长早就习惯了我这种不冷不热的反调,倒是朱国骥却认为,我应该体会到这是管教科对我的关怀。真没想到,在农六队的较劲他还觉得不过瘾,现在居然到了这里还要纠缠我玩。“感恩戴德”显然被他理解为我对他的挖苦。

不过,事实很快令人信服地证明我的冷淡是对的,按照这二十二个代表估计,管教科会对我们出去参观学习的人,生活应有所表示,大家猜想在这短短的几天参观中,不会再吃每天一斤的定量,其次至少也要在这几天内让代表们不受约束,晚上可以住几天旅馆什么的,以显示政府对我们的宽容和信任。

到了第二天庞股长便将二十二名代表分成了五个组,每个组都安排了一名管教干事跟班,出发前首先就向我们宣布本次参观的纪律,规定参观期间禁止单独行动,有事要离开组必须经本组管教干事同意,否则擅自行动则以逃跑论处。看来我们仍要在枪杆子监督下完成“参观任务”。

庞股长宣布的出行纪律,反映出对大家的不信任,原先欢天喜地的个别“代表”被泼了当头一盆冷水,第一天发言原先激动的情绪已经熄灭。

至于生活,庞股长继续宣布道:“在队上定量的基础上,每人每天增加二两粮食。”原先打算吃几天饱饭的人失望的看着他。散会后,看看时间还早,有钱的人都一齐朝场部走去,在小卖部买了许多饼干,干粮之类的东西带上。

三月十六日一大清早,二十二名“代表”便坐上了一辆带棚的卡车,在另一辆吉普车里载着五名管教干事押送下,卡车向成都进发了。车行途中,大家没有说笑,开始集中那天的新鲜气氛,被庞股长宣布的“纪律”和森严的守备彻底破坏了。就连情绪最亢奋的朱国骥也搭拉着脑袋,在拥挤的车里一言不发。

当然庞玉笃们根本不在乎这些参观者们在想什么,他们向来是奉命办事,最大的忌讳便是有人从他们的手底下跑掉。

于是,刘顺森开始向朱国骥取笑道:“别垂头丧气的,你当了上万犯人的代表够体面的?”对方报以苦笑!

第一天行程,中午在平川附近的一个小饭店里停车吃午饭,这是我们到盐源来第一次进馆子。原先已听说三自一包以后,农业开始有点复苏,进饭店再不像原来那样,除了交纳粮票和配给一瓢连油星都看不见的牛皮菜外,便只有凭粮票才能买到的“高级饼子”。今天这一顿吃的是包谷面与米绊在一起的“干饭”,三个盘子里装的虽然都是些青菜萝卜之类的东西,但已能品出“油炒”的滋味,每人四两饭,装了一个“冒儿头”,吃下有饱感。

能体面的坐在饭馆里,同干事们异桌同餐,使朱国骥又笑逐颜开起来,吃完饭上车以后,大家还猜今晚西昌会不会住旅馆,因为饭馆都准“代表”们用食,为了体现“参观”的特殊需要,住旅馆又怎会成一件难事?古柏来的两个年轻“代表”还大谈“自然灾害”时期的旅馆,是凭户口和“票证”去住的,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下午的旅途显然活跃了许多。

可是,当我们到达西昌时,敞篷卡车却径直的开到了西昌看守所门外,那时大约是下午五点钟光景,天色尚早,几个年轻人苦苦要求庞股长允许他们能“集体”去西昌街道上“参观”。并说了一大堆为更好完成本次学习任务的好话。

可是这位庞股长毫不犹豫地将我们赶进了那监狱的铁门里。还向西昌监狱的守门值班干事交代了总人数,“交差”完毕后,吉普车开走了。(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