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农六队(2)
(一)抗工(1)
这几年,囚粮一粒没增加,各个中队只有靠自己种的蔬菜和洋芋,一直维持着每顿半罐饭、一瓢菜的半饥半饱日子。像农六队这种刚刚新成立的队,保管室里没有积存的菜,所吃的那点“老梭边”,还是靠临近的农业中队调剂来的,当年甘洛农场的饥饿顽症好像盯着我们。
大量的体力消耗和营养差缺,无异于慢性死亡,山梁上刚刚开垦出来的红色处女地,不像初来农三队土里有未挖尽的洋芋可找。!也不像古柏有马厩里撒落的四季豆可检。!就是逃亡还得翻越东,西两面的大山,因逃亡而冻死饿死在大山上的尸骨随处可见。
我们中相当的人都是从甘洛农场的鬼门关撞过来的,看到这几天“水肿病”在开始蔓延,大家便有了思想准备,与其屈从于皮鞭,接受高强度的劳动而耗尽体力死去,还不如公开抗拒劳动保存自己的体力,当然集体的罢工在监狱这种条件下是要讲策略的,大家必须齐心,拧成一股绳,有了甘洛农场的斗争经验,集体抗工便悄然爆发了。
有一天早上,六组的王士其没有起床,他躺在铺上喊肚子疼。那天正碰上荣老头值班,当六组的组长清点人数时,跑到他面前向他报告,王士奇和罗家文两个人称病没有起床。大值星冯俊白也向他报告说:“昨天下午两个人收工回来就在喊肚子痛,义务劳动也没参加。”
荣老头闻报面带愠色,原本就红光满面的脸变得更加红了,追问道:“什么病,那么怪,医生看过没有?”随即高声传唤唐启荣的名字。唐启荣从监舍最后的临时医务室跑出来,按照荣老头的命令进了第六监舍,那里面,还在传出阵阵呻吟声。
过了一会,唐启荣向荣队长报告:“两个人不发烧。”监狱规定,为了鉴别劳动力是否真有毛病,一律用烤体温的办法来测试。六监舍门口几十个人围观荣老头,看他怎么处置王、罗二人?荣老头已经集合好准备出工的队伍,听唐启荣这么说便厉声喊道:“叫他们赶快出工,今天的任务要完成了才能收工,冯俊伯,你给我下午量方的时候管紧一点。”
在他的催促下,围观者开始向岗楼的哨兵报告人数,列队走出了那两扇大铁门。等到人们都已离开坝子,荣老头便拄着他的枴杖,一瘸一跛地走向六号监舍的门口。冯俊伯跟在他的后面,他的心里最明白两人是怎么一回事?但表面上装着讨好的样子劝道:“你老人家,腿不方便,最好还是不要进监舍了。”
荣老头用眼睛向他瞪了一下,没好气吼道:“你们这些组长也不知怎么当的,昨天下午三点钟我上坡检查,你们那工地上一个人都不见,还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等会儿,你跟我一起去,看看你们十来个人积了五天的草皮,叫你吃下去,你都可以吃下去,今天倒好,索性两个人都病了,连工都不出了。”
说完,便进了那监房,房子黑洞洞的,罗家文睡在第三个铺位上,他正用被子将头死死的蒙着,王士奇睡在最里面的位置上,正侧着身子在叫唤。荣老头走到罗家文面前,用手中的枴杖去挑他盖在身上的被子,却挑不动。一怒之下便狠狠地朝他身上抽了一枴杖,可惜他毕竟装的假脚,比不上张棒棒那河南佬强壮有力。用力抽下去的枴杖碰在王士奇身上却弹了回来,那反作用力反而使他的身子连晃了两下。
“卫兵,卫兵!”他向岗楼上吼道。岗楼上没有马上回应他,于是他拄着枴杖一跛一颠的走到坝子中间去,大声的吼道:“卫兵听到了没有?”岗哨上探出了一个头回答道:“都去场部操练了,这里只留下两个值班的。”
“两个人也给我下来,准备两根绳子,到六号监舍去,把两个睡在床上装病的给我捆起来,押到工地去。”他断断续续地吼道,声音因震怒而颤抖嘶哑,本来就很红的脸变成了紫色,那握着的枴杖,不停的朝地上笃着,笃起了一串的泥洞。岗哨上没有回应他,他站了一会,无可奈何的向铁门走去,不一会门里走出钟干事和余干事来,两个人手里提着棕绳,经直向六号监房走来。
站在门口的唐启荣赶忙向王士奇喊道:“余干事来了,还不赶快起来,免得皮肉痛苦。”说完便悄悄地躲进医务室里去了。冯俊伯站在监舍门口迎着两个管教,尴尬的陪笑道:“两人在穿衣服了,我一定督促他们上工地。”(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