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农六队(1)
新年过了没几天,一个早上,我被一个身披风衣、身材修长、年纪大约三十岁,比其它狱吏来,外表显得文静的中年人唤出了农一队。带上我的破烂行李,跟着他来到了隔着二道沟,仅一沟相望的农业六中队。
这是座刚刚修好的监狱。如果从天空向下俯瞰,整个横贯南北的二道沟,便像夹在东西两边起伏不迭的泥巴群峰之间。农六队就位于这群峰西面中段
的一个山头上,不过从农一队向这里看去,却看不出这里隐蔽着一个新建的,专门关押重刑“反革命”犯的中队。
如果把这个隐藏六队的山头,看成一个面东而立的巨人头,那么这巨人头的后脑勺被削平的地方便是农六队的建筑群,留下了这人头面朝二道沟的山坡,使人想像到这是人头的“脸”,农六队就将这张脸隐藏在这个小山头的背后,似乎农六队的造型师一开始就要借这张脸,来掩盖今后在这里发生的血腥罪恶吧!我们从羊圈小监出来,经过基三队和农一队足足四个月时间,却没有发现这里隔沟而建的建筑群已悄悄动工。
当然更不会料到,我未来的十三年青春年华会埋葬在这里。
我在“风衣”的带领下进入这片建筑群时,监狱的围墙还没有筑,这片建筑群的南北和东西方向都超过一百米以上,周围是靠西南北三排土墙平房,与东面那“脸”后部削出的最高足有十米的土坎围成的,围在中间几乎是方形的坝子,足足有五千平米以上,这便是农六队的雏型。
我被“风衣”带到时,坝子里静悄悄的,除了几个人在东北角上修筑未修好的围墙,坝子中间到处是一堆堆的积土。坝子中央没有一个人,我在坝子里等了大约半小时,等到“风衣”从队部办公室办了交接手续后,便在他的指定下将自己的破行李,搬进了北面那排监舍靠西的第一间监舍里,监舍也像农一队一样,通铺上铺着稻草,四方的土墙围成一个口袋屋,光线十分的昏暗,从铺草中散发出一股霉气。
那铺上已住着几个人,此刻他们上班去了,我在铺上放下了自己的行李后就走出监舍门。
靠西边的那一排房子一共十五间,靠北面的那一排,也就是我搬进去的那一排也是十五间,靠南边那一面,中间一道宽八米高六米的两扇铁门上,是一个宽大的岗楼,铁门西侧是一排用作厨房、食堂、保管室的砖墙房子,铁门的东侧是一排用砖头砌成的屋子,是管教人员的办公室和他们的寝室。那山头未被削去的“脸”,高十米的土墩上又修筑了一个岗楼,这岗楼的后面就是瞭望二道沟而修的砖瓦结构的驻军营房,两面两座岗楼中,架着两个巨大的探照灯和两排供机枪用的洞,虎视着下面的整个平坝和监房。
中午时光,工地上收工回来的人陆续到了坝子里,我老远就认出了邓小祝和刘顺森,他们最近才从古柏调到这里,我们在一起的时间,除雅安监狱的一段经历,在甘洛基本上分在斯足和西西卡两地,后来在黄联关调古柏时,因为我不久就进了小监,所以同监相处的日子很短。
一见面,回忆这一年多,如像在另一个地方游历了一圈,他们在大监里常听到我和陈力的故事。只是他们听到的不免失真,现在看到我身体长得好好的,都说我因祸得福,并祝贺我健康的回到大家身边。大家又纷纷问起陈力的下落。
农六队现在暂时只有六十几个人,据他们介绍,这里按规划是要集中两百人的编制,全农场刑期在十五年以上的“反革命”,都要集中在这里。并且还告诉我,今天将我带到这里来的风衣叫李培连。
暂时大家的劳动依然是积肥备耕,除留下了几个人继续修筑围墙,其余的人在附近山梁上铲沤草皮灰,我们当时根本没有想到这种劳役,将带来严重的水土流蚀。给长江流域带来新的灾难,不过这个损失比起大跃进,人民公社所造成的灾难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整个农六队的坝子还没平整,推土机留下的大量积土没有清除,临时担任中队长的荣老头,将这些平坝子的劳动分摊给几个组,用石灰画出了各组的包干区域,下午收工回来后,驱使大家以“义务劳动”名义继续在坝子里运土挖土,一直干到天黑。(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