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纪(124)
第五章:流放盐源农场
比之在甘洛农场的鬼门关里度日如年的日子,黄联关五个月时间的“疗养”似乎轻松多了,五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1964年3月初,我们这支被当局“修复”的廉价拓荒队,分乘了八辆卡车,离开了黄联关,继续向西南方向四川边界上更远的地方充军!向靠云南边界的盐源彝族自治县前进。
经历了甘洛那道鬼门关的生死搏斗,我们已明白,这种“充军”就是同死神较劲!逃!向哪儿去?中国大陆除无人烟的地方,凡有人群的地方包括这些南疆少数民族聚居区,户口像严密的铁丝网。加之遍地布满了中共地方党组织交织而成的特务鹰爪。随时都会像抓小鸡似的向逃亡者抓来!
我们这群懦夫,这群不会偷,不会翻墙越壁,不会隐身术,缺乏逃亡生存本领的人,只好顺着押解人员,把生死置之度外,任凭残暴的当局把我们掷向苦海的那一方!
汽车刚过雅砻江铁索吊桥,便沿着锦屏山峭壁陡岩的山谷中行进,过了小高山大约在卫城区域的峡谷中,到达了一个小地名叫骡马堡的地方,骡马堡顾名思义,本是供出入山间的马帮加粮换草,饮水歇息的一个驿站。
像小镇一样的石板街道,便是唯一的闹市区,满街的马粪疙瘩,穿着各异的少数民族,装扮出又一派“异国风情”。不过,对于我来说,生死两茫茫的心境,是无法领略这奇情异景的。
汽车在峡谷傍山而流的溪谷前停了下来,从高山上流下来的潺潺的溪水旁,峭壁之下的两排两层楼房,便是我们当天过夜的地方。
大概因为深谷之底的位置,四面的高山挡去了寒风,这时节气温比黄联关暖和多了。宽阔的谷底溪水边,菜地里还可以看到绿色的鲜菜和小草。
我们的目标是盐源农场,这儿是盐源农牧场暂时作场部和医院所在地,我们住的黄色楼房就是医院的病房。我们到这儿来,是进行最后一次的“消肿”治疗,并且作入场前的第一次“身体检查”,这大概是甘洛农场的流放者在前一年的大量死亡,触动了四川省劳改主管中枢的神经吧!毕竟这是些可以利用来进行任意奴役的奴隶啊!
在这里住了大约十来天,服用从峡谷中采集松叶熬制的苦涩消肿水,和配制的黑色糖丸,未免是当局故作的“人道主义”的玄虚。
在黄联关仅仅因为靠着洋芋和瓜菜,能满足生存的最低要求,五个月便止住了死神与我们猖狂纠缠,再没有发生冒着生命之险的逃亡。
足见,甘洛农场所发生的耍死狗、越狱统统都是中共造成的饥饿和死亡逼出来的。可惜,从重庆、成都为主聚拢来新的流放者中,许多还没有认识这原是专制极权造成的。他们大多数是工人和农民,在一种惧怕暴政淫威的心理下逆来顺受。中共把他们当成可供役使的劳动力。
经过骡马堡短暂停留后,我们便朝着当局为我们安排的终极目标盐源进发了。三月盐源县的天空,同黄联关相似,万里晴空却始终是灰濛濛的。仿佛被一层看不清的雾气充斥着,虽是仲春时节,到处好像还沉睡在冬眠中未曾苏醒。只有那小金河曲曲折折的流水,在这块灰色的土地上静静的流淌。
汽车越过架设在小金河上的石桥,沿着泥巴山的公路缓缓爬行,翻过了夹在两个山包之间的坳口,面前便出现了一片红色荒丘,大山退到了很远的天边。
一片由一个个被雨水冲刷成沟壑像馒头堆成的泥巴山群上,拖拉机翻过来的红色土地,焦渴地仰望着天空。
被开垦的红土地边上,还留着一些灰白色的“荒草地”,唯有沟壑的底部十里一处,远远看去呈黑色的低洼带里,隐约可见几处畜水堰塘,里面关着宛如镜子般大小的一潭潭死水。
一些盘旋在这些泥巴山间的水渠,把这一潭潭的死水连接在一起,一直连通到整个这片土地南端的一座大水库里,不过此时,那水渠里干涸得没有一滴水。(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