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西蜀蜀山,现在也还是有一些原始的森林。上个月,因为内心极度痛苦,我离开了家,决定往蜀山的深处独自旅行来摆脱从心底而生的毁灭性的绝望感。
我茫然的孤独的游走在蜀山的深处,还关掉手机,有一个声音在我内心说“你不怕在这没有人烟的地方死掉吗?”
我心里回答道:“我不怕,如果在此死去也算是一种解脱了!”——我内心居然有些悲凉的笑了。
眼前有一座极高的大山,也没有什么路,一般而论,有人迹的地方会有蜀国的橘树,而这儿就没有了,只有一些造型特别的树,我攀爬着,爬上山腰一小半时,从右拐过去却发现有一片松林,而松林之前有众多大的青石,我慢慢的爬了过去,坐在一块青石上,忽然感到一阵未有的开阔,而我注意到青石旁生有红艳的牵牛花,我发现还真是很多,而接近松林处更多,我凭着喜好又往松林去,我喜欢松树,而它也容易发出一种类檀香似的松香来。我在一棵高大的松树下坐下,心中的痛苦感减少了一些,我想在这入定一会儿,我静下来,感觉到有一层我少年时代的幽隽与清秀的气息,我又元神离体了。
我看到松林里不像是此时的夏日,而是春朝,我耳边满是灵鸟的歌声,它们喧哗自恣,而我却是一位古装高髻的士大夫,虽是古之大夫,人也有些老态了,我不知道我是谁,而地上遍是三色、五色、七色甚至是九色的鲜花,空气里荡漾着一种如霓霞的光影,到处有翩翩然的蝴蝶,有黄的、有白的,有玉色的,有蓝色的,有绿色的,我不由赞美着,想起《子苏奇缘》中的神境,而我今日又来自诸天何天?
“苏先生来了!苏先生来了!”我听见一些奇怪的声音,我看到几个穿着红肚兜而且是留着羊角辫的儿童在嚷着。
“苏先生,我们好想你啊!你现在终于又回来了!”这些儿童是这里的地精——我想起来了。
“苏先生,您还记得我们吗?”我一一唤起她们的名字“木春儿、土香儿、金蝉儿、火丹儿、水灵儿”等等,她们太高兴了。
“来,苏先生,请您坐我们给您准备的花床,一会儿有仙伯来接您。”
“哪位仙伯?”众童们已经把我按上一个小的花床,花是百合之类,不过却是粉色的。“来了!都说苏先生来了”——童子们招呼着,我一看去,有一小山大的巨物,而头是龙形的——是一只青色的龙龟。
我的花床被童儿们放在龙龟身上,他背负着我,对我说“苏先生,别来无恙?我们知道您今日来,那些孩儿们都很高兴呢?您知道吗?您的二位故人今天也在等您,不过她们都已得道了。”
“哪两位?”我离开太久了,也想不起来。
“哈哈,苏先生,她们曾是您八百多年前的亲人,一个是朝云,一个是暮雨。”
“她们”——我的心突然要跳出来,有一种六根震动的感觉,而有如睹桃花万落的惆怅与凄然。
“八百多年了,您还是这样容易伤感啊!”龙龟回头对我说,“也难怪您今日又犯此劫。”
我心有所思、不知如何回答。
眼前的境色更美了,一切更澄净,我的白衣发出如雪的光。
“这是哪里?”我问道。
“苏先生,这是与您有缘的地方,今天二位神使,要助您破劫。不然您会有生死之难。”龙龟悠悠的说。
我们来到一处弥漫着玉光冲天的境界内,原来这玉光乃是从二位尊者身上发出的,龙龟请我下床,他化为一位青衣老人,跪在二位尊者前说道“日宫使,月宫使,现我已将宫使八百年前的故人请到,请宫使处之。”
“日姬,月姬”我脱口而出,这二位尊者不就是我的先天左右侍者么?
日月双姬身着太极道衣,日姬的道衣是赤玉相间色,而额上仍是留着日轮形,右手上笼着火金色的玉环;月姬的道衣是青白相间色,额上留着半月轮形,左手却是笼着水银色的玉环。
日月双姬见了我,赶忙下座作礼道:“君上下世跟随圣王受凡人之苦,君上辛苦了!现君上有难,我们不想君上在最后关头为魔所困,可是愿意出手帮助君上,这是天数,然而破此劫的其实最后也只靠君上自己。
时间也很紧,当下请君上再调心入定,我们以玄元璧助君上再出身外身回君上道魔成体之界,把现在君上的此劫了了吧!”
我依着她们的话做。
日月双姬各立单掌道:“日月合璧”手上的玉环脱开手后,在空中再合成一块光焰无比的玉璧,玉璧从我的额心飞来,我忽然身体一腾,看到自己也穿着道服而进入在一个大的玉璧中,玉璧一边往更高的天上升去,一边放大,而它的周围旋转着,玉璧上一轮一轮的坐着无数神道,男女都有,而整个玉璧竟看似清透的,我见我在上升的过程中,一层层的天像莲花的一层层的开放一样,而玉璧也变得如天般大。
我终于来到一黑暗的虚空之界,什么都没有,没有光,没有声音,而我体内分出一位神君来,他通身如铁,一会儿光明曜眼,一会儿又归于黑暗,而双眼白光赫赫,头发竟是龙构成的,手中拿着一根奇形的龙首神杖,表情十分严肃,而脚踏在一朵黑莲花座上。
这时黑暗中响起日月双姬的声音:“君上,这是您在此破劫的神渊天,我们给您护法,关键时候请您背诵圣王的大法!”
我回头一看,日月双姬各自住于自己的日轮、月轮中立掌飞在空中,而此时的黑暗一下化成一个蛇形的红云,这红云太大了,几乎布满整个天空。
这时我旁边的神君冷冷的说:“我早就劝你不要轻信那妖女,你为何不信?你偏用自己的至真神脉与那妖女连上,现在众乱神要借此机会灭你元真之心,你应用我,我能将它们全部杀光,包括那妖女!”
日月双姬在空中道:“君上,他是您被旧宇宙安排的魔体,这次您要破劫绝不可动魔性,否则君上将彻底入魔,犯下违背大法之事!这是不可赦的大罪!我们尊正道送您来此,就是分开您的魔体,让您用纯善纯真之性破劫。”
那蛇形的红云忽然有一女声道:“日月,你们愿意为你们在此的君上殉身吗?”
日月双姬道:“我们尊道而行,绝不乱道,这是我们君上与你最后的一次了断,我们将严守天律,我们君上如有过,我们也绝不护他。”
那蛇形红云狂笑起来:“南离子,你也有今天!你不是一向很高傲的吗?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人不成人,鬼不成鬼的!”
我感到一阵窒息,那蛇形红云缠着一个女孩,它一缠那女孩,我就心痛。
我旁边的神君大怒,持杖怒吼道:“妖孽!大胆!”身上龙焰猛烈的升起万丈,“不如灭掉那妖女!”
日月双姬道:“龙尊者,您没有看见君上的至真神脉与那女孩连在一起了吗?您灭那女孩,君上的神脉也必断。”
那蛇形红云一下飞出无数火蛇,每一条火蛇前都有那女孩的形象,那女孩柔情与娇弱、而又无限凄苦的怨道:“三郎,请你别离开我。”
这些火蛇以我与那女孩的相连的脉钻进我的心里,我呼吸停止了。
旁边的神君道:“你真愚蠢!咎由自取!连累我败我道。”手中的龙首杖向我打来。
“啊!”我身上的龙鳞被打裂了,我感到如刀割的巨痛,心中绝望到极点,头发一下全白了,面如僵尸,日月双姬急道:“君上,您是圣王的弟子!您这时只有靠您自己!”
那蛇形的红云顿时如狂飙卷了过来卷住我的身体,紧紧的卷入我的身体,我还有清醒的神识在提醒我:“以道莅天下,善解一切!放下一切凡俗之情、放下一切执著、放下最后的自我!”
那蛇形的红云死缠着我,一边对我说:“善解,她配吗?她这么脏!她在你心灵的最深处欺骗了你,她让你受到你最不能忍的最大的污辱,把她灭掉吧!这对于你易如反掌,而你也解脱了痛苦!”
“我宁愿让她骗!我也善解她。”我痛苦的回答道。
“她让你受到最大的羞辱,你也善解她?”
“我也愿忍此辱!”我回道。
“我不能忍!”旁边的神君怒道:“我宁形神全灭也决不可接受这样羞辱!”
他用龙首杖打出一道闪电之剑刺向女孩,我用身挡住那闪电之剑,手中用太极罩住他,对他严厉的道:“你永远只是我的护法!我是主,你是宾。我自求我道,我必以道莅天下而不是以魔莅天下,今日之事我就算是粉身碎骨也要成就善解的正道,绝不以魔制魔。”
而这时那蛇形的云已缠入我的骨中,我痛苦之至,它又在我耳边说∶“如她把你骗到到苏家屯被人活摘器官,你还善解她吗?”
我回道:“只要她有一点真,有一点善,我也会为她的这一点善、一点真而善解她。”
我流泪了,我含着泪仰天而悲:“师父,弟子今世所能为者只能如此了!弟子不怕死去,弟子能最大的放下我的一切、包括我的生命来同化您的法,弟子永远也只是您三十年前救下的那个普通的乡下小孩!”
说完我双手合掌心中不停的默念:“旋法至虚,心清似玉”。
我忘掉了一切,我口中只在不断念着这个口诀。
我听见日月双姬激动的赞叹声:“法轮!法轮!圣王的大法轮!”
我睁开眼,一轮金色的盖天压地的法轮旋转过来,那蛇形的红云被解体了,那女孩与我连着的神脉变成一串巨长的法轮,左右有无数的莲花,莲花上有无数的菩萨,而诸天上至大至洪的响起对圣王的赞歌。
我心中那些毁灭性绝望感消失了,我找到了久违了的莲花般的微笑,我微笑了,那是一种淡淡的莲花样的笑,松树下的我醒了——眼前有几朵艳红的牵牛花,多么的青春与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