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小伽弗洛什沾拿破仑大帝的光(9)
他们尽管都还小,却谁也不能在壁厢里立起来。伽弗洛什的手里始终捏着那根地窖老鼠。
“现在,”他说,“睡吧!我要熄灯了。”
“先生,”大哥指着铜丝纱罩问伽弗洛什,“这是什么东西?”
“这,”伽弗洛什严肃地说,“这是防耗子的。睡吧!”
可是他感到应当多说几句,来教育一下这两个嫩小子,他又说道:“这些都是植物园里的东西,是野兽用的东西。整个库房全是这些玩意儿。你只要翻过一堵墙,跳一扇窗子,爬进一道门,要多少有多少。”
他一面说着,一面把一边毯子裹住那小的,只听见他嘟囔着:“呵!这真好!真暖!”
伽弗洛什扬扬得意地望着那条毯子。
“这也是植物园里的,”他说,“我是从猴子那里取来的。”
他又把他身下的那条编得极好的厚厚的草荐指给大孩子看,说道:“这玩意儿,原是给长颈鹿用的。”
停了一会,他又接着说:“这全是那些野兽的。我拿来了,它们也没有什么不高兴。我告诉它们:‘大象要用。’”
他又静了一会,接着说:“我翻墙过去,全不理会政府。这算不了什么。”
两个孩子怀着惊奇敬畏的心,望着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他窍门多,和他们一样流浪,和他们一样孤单,和他们一样瘦弱,带一股穷苦而又万能的味儿。在他们的眼里,他仿佛不像凡人,满脸是一副老江湖挤眉弄眼的怪相,笑容极其天真而又妩媚。
“先生,”大的那个怯生生地问道,“难道您不害怕警察吗?”
伽弗洛什只回答了这么一句:“伢子!我们不说警察,我们说cognes。”(1)
(1)cogne(警察)以及在这下面出现的piolle(住处),sorgue(夜晚)等字都属于黑话。黑话是流行于各行各业的俗话,包括隐语、切口、行话等。本书的下一卷将讨论这个问题。译文中保留原字,注明意义。
小的那个瞪着眼睛,但是他不说话。他原是睡在草荐边上的,他的哥睡中间,伽弗洛什像个母亲似的,拿了一块旧破布,垫在他头边的草荐下面,当作他的枕头。接着,他又对大的那个说:
“你说,这地方,不是舒服得很吗?”
“是啊!”大的那个回答说,眼睛望着伽弗洛什,活像个得救的天使。
浑身湿透的小哥儿俩开始感到温暖了。
“我问你,”伽弗洛什继续说,“你们刚才为什么要哭鼻子?”
又指着小的那个对他的哥说:“像这么一个小娃儿,也就不去说他了,但是,像你这么一个大人,也哭鼻子,太笨了,像个猪头。”
“圣母,”那孩子说,“我们先头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找住处。”
“伢子!”伽弗洛什接着说,“我们不说住处,我们说piolleB。”
“后来我们心里害怕,单是我们两个人,这样待在黑夜里。”
“我们不说黑夜,我们说sorgue。”
“谢谢,先生。”那孩子说。
“听我说,”伽弗洛什说,“以后不要再这样无原无故地哼哼唧唧。我会照顾你们的。你们会明白,好玩的事多着呢。夏天,我带你们和萝卜,我的一个朋友,到冰窖去玩,到码头上去洗澡,我们光着屁股到奥斯特里茨桥跟前的木排上面去跑,去逗那些洗衣服的娘儿们光火。她们又叫又骂的,你们不知道,那才够味儿呢!我们还要去看那个骨头人。他是活的。在爱丽舍广场。他瘦得真是吓人,这位教民。另外,我还要带你们去看戏。我带你们去看弗雷德里克.勒美特尔演戏。我能弄到戏票,我认识好些演员,我并且参加过一次演出。我们全是一伙一般高的小鬼,我们在一块布的下面跑来跑去,装海里的波浪。我还可以把你们介绍到我的戏院子里去工作。我们还要去参观野蛮人。那不是真的,那些野蛮人。他们穿着肉色的紧身衣,衣上会有皱折,也能看得见他们的胳膊肘上用白线缝补的地方。看了这个以后我们还要去歌剧院。我们跟着捧场队一道进去。歌剧院的捧场队组织得非常好。我不会跟着那些在街上捧场的人走。在歌剧院,你想想,有些人给二十个苏,这全是些傻瓜。人们管这些人叫做擦碗布。另外,我们还要去看杀人。我带你们去看那个刽子手。他住在沼泽街。桑松先生。他的门上有个信箱。啊!开心事儿多着呢!”(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