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澳门威尼斯人赌场官网2011年06月24日讯】海拔1800米高的山西翼城佛爷山顶处有一座破旧不堪的院落,方圆10公里的深山再没有人烟。一个黑瘦的老汉把刚挑来的水放在院子当间后,一声不吭地蹲坐在漆黑的门牙子上,两眼直勾勾的看着自家门前那条土路。
目光凝滞无神的他,一坐就是一天。
过着与世隔绝的山野生活
除了刮风下雨外,日月随年简陋的生活方式让他已经度过了近60年。因为智障,这个叫“三”的老人惟一会干的活就是挑水背柴禾。
院子的另一边,是“三”儿、89岁高龄的母亲梁玉莲,她正从“三”刚担回来的水里往外挑泉水里夹杂的树枝草叶。
母亲梁玉莲说他们三十年前从沁水搬到这边山上那时起,就过起了几乎与世隔绝的山野生活。梁玉莲也曾想带儿子去山下居住,但考虑到傻儿子在有邻里的地方不但操心“鼓捣”别人家孩子,还有就是怕傻儿子走丢了。再有,他们母子也免受世人歧视的目光。
随着岁月的流逝,消停安静的生活习惯让老人打消了去山下村庄生活的奢望,用她那河南口音说“在这也不多事”。言谈中能感受到这位老母亲的口音里夹杂着河南、沁水,翼城复杂的方言语调。
最近一段时间,老人又开始浑身疼痛难忍,但她舍不得花钱看病,只是选择剂量更大的止疼药维持。
相比自己,老人更在乎儿子,她最大的愿望就是三儿能死在自己前头。那样,她的傻儿子就不至于因为吃不上饭而被饿死,走的时候也就能闭上眼了。
仿佛这位老母亲走过两个世纪生命的全部生活意义,除了艰辛劳作外,傻儿子就是她的一切所在了。
成为旅游景区 被游客发现
地处太行山与中条山接壤的空旷山野里,这里的山势险要树木植被非常茂密,十里不见人烟。这座尽显破旧的院落在大自然环境中几乎显现不出它的存在。
院子里地上坑坑洼洼,被烟薰得黑洞洞的门窗,幽灵般注视着眼前的一切。虽然已经6月“麦天”炎热气候了,但是破落窑洞里让人感觉到阴森的凉气。
院子位于距离翼城县30公里的佛爷山旅游景区,“春可观赏桃花,夏可小溪沐浴,秋可饱览如火红叶,冬可领略北国风光。”有关文献上如是记载。幽静了多少年的这座佛爷山,由于近几年的开发,时而从山里回荡着旅游爱好者们只言片语。
也是从那时起,有登山的游客发现,这座海拔1800米的山上竟然还居住着一户人家。小刘是一个摄影爱好者,在一场大雪封山后,佛爷山林木雪霜的美景招来无数摄影爱好者来此拍雪山风光。小刘徒步跋涉了10多公里崎岖山岭时,无意中发现了这户人家。
家里没有电,即使是在白天,在屋里找个物件都得点蜡。炕的上方搭了几块木板,屋顶随时掉落的砖块会砸了人,炕边上立着一个陈旧的老式橱柜,那是邻居走时候留下的,里面只放着几个瓷碗。因为冬天要在屋里生炉子,屋顶也被熏成漆黑,老人不时拿抹布拍打着不时掉落的尘土。
冬天时就“冬眠”
老母亲一生婚嫁两次,生育4个儿子,跟第一任丈夫生育了老大和老二,老二其实就说的是傻儿子“三”。39岁那年,第一任丈夫因病去世。
嫁给第二任丈夫后她生育了老三和老四,老三倒插门去了羊城那边了,很多年几乎没有了音信,老四10多年前倒插门到了曲沃县,后来因两边都照顾不好,老四放不下慈爱的母亲和憨哥哥,重新回到了这个家里。因为没有上过学,他在相距15公里“北庄村”一砖窑做窑工。
这就是这家的三口人,他们的生活方式也很原始。一个季度母子只有640元政府低保。夏天他们积累一些可以保存到冬天的粮食,时而添加一些衣着、药品之类的必需品。而最大的开支是在寒冷的冬季,老四要为母亲准备一些取暖的蜂窝煤。冬天来临了,他们一家三口就在这个偏僻的深山里过起了“冬眠”式的日子。
2011年的初春,小刘估计这家人可能青黄不接了,他在翼城县购买了一袋白面,还有一箱方便面给他们送去。
说来真巧,这次送面的时候,老母亲告诉他说,家里可吃的东西全部吃完了,正不知道该怎么过下去了。90岁老人,60岁的痴呆儿子,方圆雪山没有人烟,哪里可以乞讨?饥饿和死亡已经威胁到这一家人了。小刘事后万分感慨地说,那次给这家人送了一袋救命面以后,他如释负重地兴奋了好几天,并在往后的日子里他还经常带网友买东西去看望这一家人。
清水煮槐花充饥
中午时分,老人颤颤巍巍的从掉了一个把手的铁锅中,端出了今天的午饭。开春时才有的槐花,老人保存到了现在,厨房角落的编织袋里,还存放着一些槐花,“平时就放在阴凉处,吃的时候拿开水一煮,把水一晾就可以充饥了。”
和现在人们忆苦思甜的吃法不同,中午的槐花没有面粉搅拌,也没有盐、味精等作料。但三儿还是吃的很香,对他来说,任何能填饱肚子的东西他都吃,看着他吃的样子,让人联想到他就像个粉碎机,转眼间一大腕槐花饭就吃完了。
尽管明知上了年纪的人不能过量食用槐花,但在这个家庭,节省粮食煮槐花是他们填饱肚子的必需品。
“再过几个月就会有菜吃。”老人用手指了指墙外。
原本老人在山上开垦出了一块荒地,但因为开发成了风景区,现在只能在院子周围种一些土豆、豆角、南瓜等蔬菜。
每天三儿挑水要去山沟下面,晃荡上二里陡坡上来,水只剩下一半多,老人还得从水中挑去杂物,剩下的一桶水勉强够母子俩一天用。
“一贫如洗。”带领记者上山的小李说,“很难想像现在还有一日三餐都成问题的家庭,一碗普通的汤面竟会是这家人在逢年过节时才会有的奢侈品。”
傻儿子是母亲的心头肉
三儿并不是一生下来就傻。
1951年,三儿出生,不知为何,家人为排行老二的他取名叫三儿。5岁那年,家人发现活泼好动的三儿不会说话,于是就带他去看医生,赤脚医生就开了几个偏方。
吃药几个月后,原本一言不发的三儿开始叽叽喳喳的说一些简单的词语。家人高兴坏了,就加大三儿服药的剂量。没想到,药吃完了,三儿也吃傻了。
就这样,有所好转的三儿又开始一言不发,整日蹲坐在门口,只有母亲叫他吃饭的时候,才会答应,心情好时还会和母亲说上几句话,但说话的日子每个月超不过两天。
三儿十几岁的时候,还不见好转,家人和朋友开始劝梁玉莲,把三儿扔掉,让他自己去外头讨饭,生死由命。
梁玉莲觉得,三儿犯病的时候连饿都不会说,出去只有死路一条,做母亲的哪里忍心呢?
三儿十几岁的时候,梁玉莲第一任丈夫去世,带着两个儿子改嫁到现在的侯家。一开始,侯家不知道三儿是个傻子,发现后,梁玉莲和三儿遭到侯家人的讨伐,声称不把三儿赶走,就离婚。但母亲舍不得三儿,苦苦哀求下,才让他继续留在自己身边。
两次死里逃生,让老人更加疼爱三儿,这也让家里的其他弟兄颇为反感。
侯爱柱是梁玉莲去了侯家后生的第二个儿子(就是上文的“老四”)。在提到自己母亲对三儿的疼爱时,这个已经47多岁的男人略带醋意的说,“到现在都是有什么好的先紧着三儿。”
一些前来看望他们的好心人,也难免发出疑问,“一辈子照顾这样的傻儿子,值得吗?”
老人的回答和当年几乎一样,“他傻,傻到连饿都不会说,连饭都不会要,出去只有死路一条,我不忍心,我得管呢!(河南口音)。”
说话间在老母亲的表情里感受到一种用语言难以表白的骨肉亲情。孩儿再傻也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一块心头肉呀。
母亲说这话时,三儿好像听懂了,脑袋往母亲这边转,两眼直勾勾的盯着看,但还是一句话都不说。
或许对老人而言,三儿就是她的人生所在,自己能活到现在全靠三儿。三儿成为她活下去的精神支柱,为了三儿她不能死。
傻儿子像孩子一样简单
直到现在,家人都不知道三儿到底得的是什么病,只知道他脑子有问题,时好时坏。
家人认为他的“时好时坏”取决于心情,“心情好的时候满院子乱窜,见人就说话,不好的时候就坐那坐一天。”
小李告诉记者,他上次来的时候,赶上三儿心情好,对记者带去的所有东西都兴致颇高,只不过他看到所有的东西都只会说一句话:“飞机、飞机,飞机会飞,这个飞机真好。”在他的记忆中,有人曾告诉他看到天上的飞机就欢呼,可是他把山里飞过的鸟也当作是飞机而欢呼。
或许在三儿的心里,一切他没有见过的东西,都像那架偶尔飞过的飞机一样,充满新鲜。
遗憾的是,在记者采访时,三儿没有主动挪过地方,吃饭都是母亲给他递到手上。只有和母亲合影时,才在母亲的再三呵斥下勉强起身。
遇上心情好时,三儿会像个孩子一样,兴奋地在院子里上蹿下跳,也会和母亲一本正经的说上几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有时他还会“帮”家人干活。
有一次,三儿看见母亲在韭菜地里拔草,就上去帮忙,可他分不清韭菜和杂草,一顿乱拔,让站在一旁的母亲又好气又好笑。
老四侯爱柱说,他见过三儿最高兴的时候是吃肉。秋天的时候,老四会在山上放几个夹子逮野鸡,但成功率颇低。
抓住偶尔上当的野鸡,老四就拿回家炖给三儿吃,“母亲不吃,都给三儿吃了。”
每次炖野鸡飘出的香气,都能让三儿站在灶前盯上半个多小时,“那是他最专注的时候。”
鸡一出锅,三儿不等放在碗里,就扑上前拿手抓,一顿乱嚼,直到吃不动为止。每次吃完鸡这样油水大的东西,三儿都要喝上好几碗菜汤。
“我也想去山下,可怕他惹祸”
三十多年前,梁玉莲一家迫于生计,逃荒至此。
“老家穷的叮当响,连借都没的借,这里收成好,可以先和邻居借点粮食度日,秋后再还。”
三十多年间,从集体生产,到个人承包土地,老人在送走一户又一户邻居的同时,也见证了这个村庄的从有到无。
老人居住的地方以前是一个小生产队,共有7户30余口人,现在只剩下他们一家。
这家人也不止一次的想过离开这个山村,尤其是在老三、老四分别去外地当了上门女婿,家里只剩下她们母子俩的时候。
那时,还算年轻的三儿也曾不止一次想要逃出大山。
有一回,趁家人不注意三儿跑了。
梁玉莲疯了一样地也跑下山去,她没到处去找,只是告山下的人要是看见三儿,麻烦你们把他送回来,自己又返回了山上,“她怕三儿饿了跑回来发现家里没人就又要跑。”
好在三儿只是到外面兜了一圈风,没跑多远。很快就被山下的村民送了回来。打那以后,梁玉莲加强了对三儿的看管,严格保证他始终在自己的视力范围内。不过三儿那次以后,也没再跑过,或许他也知道自己的出走,会给母亲带来伤害。
还有一次,梁玉莲已经打算要去山下居住,为了让三儿提前感受村里的气氛,就打发家人带着他去转一转。
没想到,不省事的三儿又给他惹祸了。一进村,看着孩子们玩耍,他也凑上前去要一起玩,小孩们害怕,不敢和他玩。三儿就满村撵,打那几个小孩。
那次以后,梁玉莲下定决心,不搬了,就住山上算了,“山下人多,乱,三儿什么都不懂,去了会闯祸,待在山上清净,也习惯了。”
老人的担忧
尽管生活贫穷,但梁玉莲的精神状态极佳。胖胖的脸上始终挂着满足的笑容,尤其是在盯着三儿看的时候,只是不能停留太多时间,看得久了,老人就会流泪。
梁玉莲一辈子命运多舛,30多岁的时候,第一任丈夫去世,改嫁到侯家没几年,大儿子因意外身亡,几年后第二任丈夫也去世了。
老四觉得,母亲一辈子都在照顾三儿,三儿就是她的全部,只要能看到三儿健健康康地活着,母亲就高兴。
和只会挑水的三儿相比,老四为这个家庭牺牲不少,早些年倒插门去曲沃后,他经常回来照看母子俩,时间长了,丈人那头意见颇大,两头不能兼顾的老四,只好选择离婚回到翼城。现在连打工挣钱的地方都选在了离家较近的厂矿,就为能隔三差五的上来看看她俩。
每次老四骑着摩托送菜来,都不一定能见到母亲的笑容,但只要目光一扫到三儿,脸上就满是笑意。
梁玉莲耳朵不利落,经常答非所问,但每次说完话后,都要重复念叨一句话,“我就想着三儿能走在我前面,要不他连饭都不知道吃,没法活,要是那样我死不瞑目。”
这个老母亲已经89岁高龄了,可是在她的眼睛里,似乎总闪耀着坚毅的目光。记者又给她拍了几张手的特写,如果不看老人的面孔,那饱满粗壮的大手根本不像是女人的手,更像40多岁男人粗壮有力的手背。
想必这位老母亲年轻时一定身材高大,身体结实健康,但随着岁月的摧残,60年含辛茹苦地劳作,老母亲的身体逐渐萎缩,只有饱经沧桑的面孔还挂着坚毅的表情。
尽管老四一直保证自己会好好照顾三儿,让她别胡思乱想,但老人却还是天天念叨,或许在她眼里,除了自己,没人会真心去照顾三儿。
采访结束时,老人向志愿者询问,“下次来时,能不能把今天拍的照片送我一张呢?好让亲戚们知道我在马槽村活得挺好的。”志愿者连连点头说一定送来。
老人也许还不知道,她所在的马槽村早在几年前就并到了别的村,或许她也忘了,自己的亲戚已经几十年没来看过她了。
因为在她的世界里,只有三儿。
(责任编辑:柳紫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