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咸通庚寅年，京师洛阳闹大饥荒，谷价节节上涨，老百姓有许多饿死于沟壑者。及至养蚕季节，而桑叶又多半被害虫吃光，桑叶一斤值一锾（古代度量衡名称）。

新安县慈涧店北村的村民王公直，种有桑树数十株，长得特别茂盛而树荫广被。公直跟他妻子商量说：“年头歉收，贫俭如此，家中无一日见有存粮，如果徒然卖力于养大这些蚕，其得失后果尚无法预料呢。我是这样打算的：还不如放弃养蚕，趁机利用价高的此时，贩卖桑叶，如此可以获钱千万哪。再用这些钱储蓄一个月之粮食，那么就接上种麦时期啦。这岂不胜过养蚕饿死吗？”妻子说：“好极了，有道理。”

于是携带了工具，到地头挖了个洞，把蚕宝宝和无数个养蚕的蚕箔（养蚕的器具叫蚕箔）全都埋了。隔日凌晨，背负着所有桑叶到闹市贩卖，得了三千文，接着买了猪肉及饼饵（用米麦做的饼，叫饼饵）等食物，放置行囊里，扛在肩上走回家。

刚走到徽安门，守门的差吏，看见他行囊中殷血滴滴渗出，一路连洒于地，形迹可疑，于是就盘问他起来。公直说：“我刚卖完桑叶得了钱，买了猪肉、饼饵贮存囊中，扛在肩上，行囊里除此之外并无他物哪。”就自动请门吏加以搜索。

可打开行囊时，唯一映入眼帘的是一条人的左臂，宛若才刚新支解下来一样。于是群吏反过来把他扭送居守（官名）法办，居守命手下交付河南府审理。当时河南尹正，是琅玡王公凝，下令开庭，按法制程序与规律鞫讯（审问罪人）他。王公直只得实话实说：“王某埋蚕卖桑叶，得钱买肉归家，实在没杀人，特地请求实地检验。”于是尹正判定，由所在地监令，就近在王公直所住的慈涧店北村，检验埋蚕之处。

所在地监令，领着公直回到了村中，先集合熟识的邻里乡亲作保，盖上手印，都称这是实情，知道王公直埋蚕，除此之外别无恶迹。接着就与村里众人及公直，共同挖开蚕坑，其中有块蚕箔角落躺一死人，而且缺其左臂，取下王行囊中搜出的手臂附上，宛然符合一点不差。于是再次领着公直到河南府，告知尹正。

尹正说：“王公直虽无杀人之直接罪证，而且有挖坑埋蚕之过失，法令或可饶恕，可情理上，在所难容。蚕者，天地之灵虫，织绵制帛、民生衣着之根本。故意加以弃置灭绝，跟杀人没两样，该当处以严刑，才能断绝此种穷凶极恶的行为。”接着，下命于街市杖打杀死。再使人去勘验蚕坑里的死者身份，则又只见一堆腐烂的蚕尸而已，哪有死人！

“蚕者，天地灵虫”，看来杀生之事，罪莫大焉，连小小的蚕宝宝都是生灵呢，轻忽不得呀！

事据唐 皇甫枚（一作皇甫牧）《山水小牍》（又称三水小牍）

－－摘编自正见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