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前来坪林旅行,游完观音台步道,我来到了坪林老街,造访保坪宫。坪林神社拆除后,神社遗迹如石狮子或石灯笼,最有可能的去处,应当是邻近的这座庙了。
但我猜想在保坪宫寻见坪林神社遗物的机会并不大。几年前,我就曾造访老街上的保坪宫,这间庙虽然历史悠久,但历年来整修,外观已成新庙,并没有保留什么旧物,恐怕也不会收留或保存坪林神社的任何遗迹了。
果然如我所料,在保坪宫没有发现坪林神社的遗物。庙旁邻马路边,躺着一根旧庙旧石柱及数个石柱础石,用来做为护栏及盆景而已。
保坪宫建于清同治元年(1862年),是坪林地方的信仰中心,坪林老街就位于保坪宫庙前,建伸约一、两百公尺,这里曾是坪林最繁荣的商业街。如今老街上的老房子多已改建或翻修,仅剩老街入口处有两、三栋闽南式的石头瓦厝仍保存古貌,为老街主要的特色建筑。
保坪宫庙后小巷口,竖立一块“百年三合院”的指标,于是转入这条小巷寻访三合院。不久来到附近的傅宅三合院古厝。古厝旁的登山步道,就是水柳脚步道的支线,可登往山上雨量测站旁步道最高点的凉亭。
傅宅三合院正厅屋墙以石材堆砌,各式石头色泽交映,石墙与石窗,颇见古朴美感,只可惜屋顶已翻修,采用新式塑化建材,取代了传统的屋瓦。屋顶是这一、两年才改建的。对照屋前路旁导览解说牌上的三合院旧照片,不禁让人感到惋惜(注1)。
若依传统古法修缮古厝,必然所费不赀,屋主选此建材,想必有其苦衷。而坪林乡公所虽手握行政资源,却未必能够使上助力。房屋列为古迹,由政府补助修缮,屋主未必愿意;而乡公所若补助私宅修屋,则又有图利之嫌,公务员孰敢为之?也是两难,只能眼见老屋添了不合宜的新装。
从傅宅合院走出来,沿着巷道,来到了坪林国小,参观校园内一棵接近百年的台湾油杉。昭和8年(1933)时,坪林公学校一位小学生在茶园发现了一棵奇特的小树,经过老师鉴别,发现是一棵罕见的台湾特有树种台湾油杉,于是将小树移植于校园内。如今已是几层楼高的大树了。台湾油杉,生长缓慢,因此树干径围不大,与校园内的其它老树茄苳、枫香等相较,并不特别的醒目。而我在坪林倒吊莲台湾油杉保护区曾见过更高大的台湾油杉,因此就不觉得坪林国小校园内这棵台湾油杉有特别之处了。
坪林国小也是百年老校,始创于明治38年(1905),最初为“深坑公学校坪林尾分校” ,至明治43年(1910)才独立为“坪林尾公学校” 。如今学校的校舍都已改建,已无百年老校的景貌。
逛出老街,来到了坪林桥旧桥。这座桥梁建造于明治43年(1910),曾是台北宜兰之间交通往来所倚重的桥梁,旧桥一直使用至民国88年(1999),才真正的退休,改规划为专供人行的徒步区。如今更被登录为县定历史古迹,也是坪林乡唯一的历史古迹。
旧桥跨越的北势溪两岸,设有观鱼步道。我从旧桥旁拾阶而下,沿着河岸,走往水柳脚商圈,沿途观赏水中鱼儿悠游。来到亲水吊桥,过桥后右转,续沿着溪岸步道,走往逮(鱼+逮)鱼堀溪观鱼步道。
一路所见,浅潭溪流,鱼儿逐波,翻肚摆尾,随水波闪映。观鱼步道既平缓,又宽阔,是一条人行步道,同时也是自行车道。
绕过坪林污水处理厂,来到了北势溪支流的逮鱼堀溪,这里新建了一座景观桥,跨越逮鱼堀溪。站在桥上,眺望上游溪水,远山近水,河岸茶园,山川之美,使人心情舒展。
过桥后,左有乡间小路走往逮鱼堀社区,取右行,仍沿着溪岸漫步,欣赏河岸茶园及溪流景色。此地处两溪交会处,河面宽阔,溪石散布,有小径可下至溪床。惟雨后湿泞,不宜下溪戏水。
不久,来到步道终点的福德宫。庙旁有自行车道可通往渡南桥,续接金瓜寮产业道路的自行车道。由此步行至渡南桥,大约还须20分钟的路程。
我从福德宫前的乡间小路,逛往附近的逮鱼堀聚落。雨后,已有农民外出,勤劳的在坡地忙着农事。不久,远远望见一间典雅的三合院古厝,令人眼睛一亮。
来到庭前,古朴的门额写着“版筑流芳”,原来也是傅姓人家的古厝。门额及石镌的门联,古朴典雅,更胜过坪林老街保坪宫后巷内的傅家三合院古厝。
版筑流芳的门额下,门联横幅写着“商之柱国宋之中书”,一栋乡间的三合院,门联句法却不平凡,骄傲的诉说源远流长的世系。傅氏以中国商朝时的名臣傅说为祖先。傅说很有名,是因为孟子的名篇提及:“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台湾的青年学子都曾背过这篇文章。
我在傅家三合院门庭参观拍照时,屋里走出一位老婆婆,好奇问我来意。我点头致意,并问老婆婆是否姓“傅”,话到嘴边时,才发现自己不知“傅”的台语应如何发音,只好直译,老婆婆答说:“我不是姓ㄈㄨˋ,是姓‘布’(台语)。”这才知道,原来“傅”与“布”的台语同音。
顺便向老婆婆求证“逮鱼堀”的发音,果然没错,当地人将“逮”(鱼+逮)念成“呆”,“逮鱼”就是呆鱼(台语),闽南人称鲤鱼为呆仔鱼,昔日移民来到此地,看见河中水潭有鲤鱼群聚栖息,因此称此地为“呆鱼堀”。
向老婆婆道别,前行没多远,来到了逮鱼堀的信仰中心“协德宫”。协德宫庙墙碑文提及傅家先祖于光绪年间,由福建泉州府安溪乡伙同乡人来台,从鸡笼上岸,一路跋山涉水,落脚于坪林的逮鱼堀。
碑文还提及,早期汉人来此拓垦,原住民常出草杀人,有一次原住民在山头眺览,望见逮鱼堀有千军万马操练,于是惊慌而逃,从此不敢再接近此地。庄民认为是关圣帝君显灵庇佑。为叩谢神恩,庄民捐资募款,创建了协德宫,以祀奉关圣帝君。
关圣帝君是否真的显灵,吓退了原住民?事实真伪,无须深究。这类神话故事,大抵反映了拓垦时代新移民与原住民之间的土地纷争。对此历史往事,常使人心情处于两难。我的历史心情并不全站在关公这边。
协德宫在十年前改建,如今已是新庙模样,古味无存。离开协德宫,续行一段马路,看见往逮鱼堀溪观鱼步道的指标。循着指标,经过茶园,又接回到观鱼步道,沿着河岸,走往景观桥,再返回亲水吊桥。
这几年来,坪林封溪护鱼有成,沿途可见溪中鱼群颇多。遥想当年,移民来此拓垦,逮鱼堀溪丰饶的鱼群资源,必然成为农民补充肉类蛋白质的主要营养来源。地名用“鱼+逮”字,取代“呆”字,而此字形亦有逮鱼之意,传神的传达了当年溪岸人家的生活景象。
我在站逮鱼堀溪岸,凝望水中鱼儿,当年此地鱼群满溪,应可用“千军万马”来形容,焉能不起纷争?
旅记日期:2010.0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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