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与妻子的最后一面
12月23日,正吃午饭时,突然接到妻子马如兰托人捎来一张便条,约我立即去水江镇相会。此时,她已调到贵阳水利电力学校任教。她的突然到来,令我感到意外。
饭后,我立即请假,冒着细雨赶到水江镇会她。下午约3点钟,我到达了水江镇。见面后,她把我带到她住的那个旅馆。她告诉我说,这次来有两个目的:一是想把女儿送到汉中她外婆家去抚养;二是她感到政治压力巨大,实在无法忍受,特地来和我商量怎么办?她说:“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也一直忘不了我们之间的感情,但是政治压力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实在难以忍受!”她边说边哭。
我告诉她,我已决心破釜沈舟赴北京向党中央申诉,我坚信党中央是英明的,我这个冤案一旦党中央调查取证的话,肯定会获得平反。她表示赞成,问我有没有路费?说着她就把手表取下来给我,叫我卖了当路费。我说不需要卖表,我是残废军人,坐火车有半票的优待。最后,她提出,为了减轻她的压力,在我平反前我们搞个“假离婚”,我表示赞成。那时候我俩都年轻,思想很单纯,把党章看的很神圣,把党中央毛主席当作真理的化身,以为只要找到党中央,冤案便会平反,家人便会团聚。
第二天上午,我们一起去水江镇派出所。派出所回答说,离婚必须有双方单位的证明才行,“假离婚”未离成。不过,妻子的情绪比昨天见面时好多了。从派出所回来后,我俩在镇东郊外散步,沿着一条石板路,不知走了多少个来回。她满肚子说不完的内心话,我只是听她说,我的心情沉重,实在没有心思聊那些题外的话,只是想着如何尽快让我的冤案平反,尽快的家庭团聚。
中午,我们在一家饭店吃了午饭后,我要返回农场,她苦苦留我到明天走,她准备向农场领导打电话为我请假。但我坚持要走,我对她说:“再玩一会儿可以,这里距离农场只有二三十里路程,晚点走没有关系,但今天必须回去。”
她不再坚持了。我们在一起待到太阳偏西。我要走了,她送我到很远的一个路口才停住。我频频回头,她一直站在那儿望着我,一动不动。最后,直到双方都看不见对方身影时,我才急忙踏上回农场的路程。
谁知这一别,竟成了永别。
事后,我每当想起这次与她离别时的情景,感到很内疚、很遗憾当时我没有答应她苦苦的留我再住一天的要求。我很对不起她!
后来,在巨大的压力下,她被迫带着孩子改了嫁。1981年她因病去世了。
这次与妻子见面后,更进一步坚定了我上北京申诉的决心——只有冤案获得平反,我才能保住老婆和孩子。
四、结束劳动,返回重庆
1959年的元旦节后,山区的气候已是零下四度的严寒。寒风凛冽,白雪皑皑,农活已经完全停止,场里可以集中更多的人力来应付这场“大炼钢铁”的人民战争了。因为人力增加,只有一个高炉,场里采取“车轮战术”,人员轮班上阵,这样劳动强度减轻了。
1959年元月27日,南川县委访问团来到农场,第二天,重庆市委访问团也来到了农场。小道消息说农场要交给南川县,所有农场人员都要返回重庆,消息传出后,人心波动。
2月1日,农场召开职工大会,曹主任(即原重庆市劳动局办公室主任曹子敬,时任该农场场长)宣布农场撤销,所有人员都返回重庆。
这简直是爆炸性的好消息,大家高兴极了。
第二天,大家就不出工了,洗衣服,清点物品,有的照相作纪念,至今我保存了一张大队全体照片。
农场人员分批撤离,我们这批是1959年2月11日中午12时上车离开农场的。下午2时我们在南川县招待所住下来。凌晨1点50分,我们在睡梦中被叫起,立即乘车离开了南川。(至今不知,当时为什么在深夜里匆匆而行。)
2月12日早上9点,汽车到达重庆南岸海棠溪长江边。中午12点钟我回到黄沙溪我保姆家里。至此,结束了我终身难忘的南川乐村农场“监督劳动”的苦难历程。(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