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车轮里的棍2
那小伙计又弯下腰去,停了一会不响,仔细看那轮子,随后,立起来说道:“就是因为这轮子刚才走了五法里路,也许没有错,但是现在它决走不了一法里的四分之一了。”
他从车上跳下来。
“您说什么,我的朋友?”
“我说您走了五法里路,而您却没有连人带马滚到大路边上的沟里去,那真是上帝显灵。您自己瞧吧。”
那轮子确实受了重伤。那辆邮政箱车撞断了两根轮辐,并且把那轮毂也撞破了一块,螺旋已经站不稳了。
“我的朋友,”他向那马房伙计说,“这里有车匠吗?”
“当然有的,先生。”
“请您帮我个忙,去找他来。”
“他就在那面,才两步路。喂!布加雅师父!”
车匠布加雅师父正在他门口,他走来检查了那车轮,装出一副丑脸,正像个研究一条断腿的外科医师。
“您能立刻把这轮子修好吗?”
“行,先生。”
“我在什么时候可以再上路呢?”
“明天。”
“明天!”
“这里有足足一整天的活呢。先生有急事吗?”
“非常急。我最晚也非在一个钟头以内上路不可。”
“不可能,先生。”
“您要多少钱,我都照给。”
“不可能。”
“那么,两个钟头以内。”
“今天是不行的了。我必须重新做两根轮辐和一个轮毂。先生在明天以前是走不成的了。”
“我的事不能等到明天。要是不修那轮子,您另换一个,可以吗?”
“怎么换?”
“您是车匠师父吗?”
“当然,先生。”
“难道您没有一个轮子卖给我吗?我立刻就可以走了。”
“一个备用的轮子吗?”
“是呀。”
“我没有替您这轮车准备好轮子。轮子总是一对对配好的。两个轮子不是偶然碰上就能成双成对的。”
“既是这样,卖一对轮子给我。”
“先生,轮子不是和任何车辆都能配合的。”
“不妨试试。”
“不中用,先生。我只有小牛车轮子出卖,我们这里是个小地方。”
“您有没有一辆坐车租给我呢?”
那位车匠师父一眼就看出他那辆小车是租来的。他耸了耸肩。
“人家把车子租给您,您可真照顾得好!我有也不租给您。”
“那么,卖给我呢?”
“我没有卖。”
“什么!一辆破车也没有吗?您看得出,我不是难说话的。”
“我们是个小地方。在那边车棚里,”那车匠接着说,“我有一辆旧的软兜车,是城里的一位绅士交给我保管的,他要到每个月的三十六号1才用一次。我完全可以把它租给您,那和我有什么相干?但是切不可让那位绅士看见它走过;而且,那是一辆软兜车,非有两匹马不行。”
1等于说“从来不用”。
“我可以用邮局的马。”
“先生去什么地方?”
“去阿拉斯。”
“而且先生今天就要到吗?”
“是呀。”
“用邮局的马?”
“为什么不呢?”
“假使先生在今天夜里的四点钟到,可以不可以呢?”
“决不可以。”
“就是,您知道,有件事要说,用邮局的马的话……先生有护照吗?”
“有。”
“那么,用邮局的马的话,先生也不能在明天以前到达阿拉斯。我们是在一条支路上。换马站的工作做得很坏,马都在田里。犁田的季节已经开始了。大家都需要壮马,邮局和旁的地方都一样在四处找马。先生在每个换马站都至少得等上三四个钟头。并且只能慢慢地走。有许多斜坡要爬。”
“唉,我骑着马去吧。请您把车子解下来。在这地方我总买得到一套鞍子吧。”
“当然买得到。但是这匹马肯受鞍子吗?”
“真的,您提醒了我。这马不肯受鞍子。”
“那么……”
“在这村子里,我总可以找得到一匹出租的马吧。”
“一匹一口气走到阿拉斯的马吗?”
“对了。”
“您非得有一匹在我们这地方找不着的那种马才行。首先,您得买,因为我们不认识您。但是既没有卖的,也没有租的,五百法郎,一千法郎,都不中用。您找不到一匹那样的马。”
“怎么办?”
“最好是这样,老实人说老实话,我来修您的轮子,您等到明天再走。”
“明天太迟了。”
“圣母!”
“此地没有去阿拉斯的邮车吗?它在什么时候走过?”
“今晚。那两辆箱车,一上一下,都走夜路。”
“怎么!您非得有一天工夫才能修好那轮子吗?”
“一天,并且是整整的一天!”
“用两个工人呢?”
“用十个也不成!”
“如果我们用绳子把那两条轮辐绑起来呢?”
“绑轮辐,可以,绑轮毂,不行。并且轮箍也坏了。”
“城里有出租车子的人吗?”
“没有。”
“另外还有车匠吗?”
那马伕和车匠师父同时摇着头答道:“没有。”
他感到一种极大的快乐。(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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