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十二岁那年,也就是一九四七年,我们村子突然来了许多当兵的。人们都称呼他们为县大队。在乡下特别是在偏远的农村,我们那里从来没去过这么多兵(其实只有一连人,在孩子的眼里就觉得很多了)。所谓县大队,就是县里新征调的民兵,在农村选些点(有条件驻扎和集训的地方)驻扎下来。在孩子的眼里这是个新事物,总想去接近接近。一来二去由远远地看,便逐渐的走进了他们,甚至走进了他们的宿舍。我觉得这些兵大多数都很善良。只有个别的凶巴巴的。后来才知道他们并不是自愿来当兵的,而是强行逼迫来的(即抓兵抓壮丁)。
有一次他们开大会,全连的士兵都席地坐在操场上,上面来个教导员训话,大意是要时刻准备到前线去打仗,叫士兵们表态。教导员问:你们是愿意去前线作战,还是愿意留守后方?下面绝大多数都回答:留守后方!只有一个士兵回答:前线后方都一样,听从分配!很多士兵都对他不满,说他尽假积极。当时我不明白这个前线在哪,后来才知是和中华民国政府的军队打仗,是打内战。
平时,他们也和当地的老百姓有些来往,比如向老百姓借牲口拉磨等等。有一次他们故意把借去的小驴给活活累趴下了,因为这驴再活不了多久,他们就和驴主人商量,让他们把驴杀了以改善士兵们的生活。嘴里喊的是“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实际做着坑害老百姓的勾当。还有一次,抓来一个农民,把他吊在梁柁上,说是他家的牲口吃了县大队的庄稼。这便是我小时候所领教的八路军的“铁的纪律”。
下面该说到正题了。我小时候住的那个屯子里有个至圣庙。庙里供奉着很多铜佛像,有孔子和他的很多弟子,还有关武帝和他义子及使者周昌、地藏王、玄武大帝、太上老君、八仙等等。县大队来之前,香火不断,县大队来了之后就开始拆庙,把那些造像全部撤下,然后征用当地农家的马车一辆辆装满送到县城去。有两尊装不下了就搁在拆掉的庙外面。就有两个士兵商量着炸这两尊佛像,其他的士兵就没参与,但也没制止。结果这两个士兵分工一人炸一尊。他们把两个手榴弹绑在一起,放进空心的铜像里,把手榴弹的引爆线拴在一条长长的绳子上,另一端用手扯着小心地远离佛像,最后喊预备齐!就听两声巨响,硝烟一片。刚才还好好的两尊佛像,顿时变成了四分八裂的碎铜片。我们小孩不懂什么,就是远远的看热闹。可大人背地里却在议论:造孽啊,要遭报应的。果不其然,上午炸佛像,不到晚上就传出那两个士兵都得了相同的怪病:浑身上下都是红点子,疼得直打滚,手脚痉挛,撕心裂肺,叫个不停。听说有个士兵还到外村问过神汉,说是炸佛像的缘故。结果这两人没能挺到天亮就一命呜呼了。
像这种现世现报的事情,在我小的时候,前前后后十里八村经常出现,但都没有亲眼看到,唯独这件事是发生在身边的,所以至今还历历在目。
一九四九年以后,因为庙都被拆光了,至于过去常来挂单的和尚和老道,就再也没看过他们的踪迹。有时也还能听到有关信仰宗教或因果报应的事情,听者也是如临大敌,战战兢兢。
一个不叫百姓有信仰自由和不相信因果的现实,就是这样造成的。哀哉!中华民族。悲哉!一个有神传文化的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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