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影勤在外漂流了一年多,没有回过家。小东山现在怎样呢?西村人怎样呢?他回到小东山,走过小木桥,西村就在面前,村里没有一点声响,他的一颗心提到嗓门眼。他走到家,开了门,放下行李,忙走出家门,挨家探望。有几家大门敞开,不像刘家庄污垢满地,却没有人声。他又向西走去,只见两个老妇人在屋里谈心。其中一位是虎子的伯母,她虽人老,眼却不花,一见冯影勤进来,忙起身道:“这不是冯老弟吗?菩萨保佑,你还活着。你是不是也到江西去了?”
冯影勤悬着的心落了下来,看来村里人都到江西去了,便问道:“村里人真的都到江西去了?”
“都去了,要不是去江西,我们两副老骨头,早进土了。贵人搭救,贵人搭救啊!”
说话间有人喊道:“冯老伯,冯老伯!”只见虎队长跑了进来,拉住冯影勤上下打量说:“老伯虽然瘦了点,身体还很硬朗。你到哪里去了,躲过这次大难?”
“在外流浪,没有固定地点,哪里有吃就到哪里去。”
“您见到我建峰大伯了吗?”
“没有。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自从建峰大伯去江西后,我就老想着您。我在大斜田割稻,抬头见你家大门开了,我想一定是冯老伯回来了,我忙赶到你家,你不在,我就找到这里。走,你到我家去。”
“好,我去听你好好谈谈。”
他俩来到虎队长家,虎子问道:“老伯你饿了,我来烧饭,吃了再说。”
“不,说了再烧饭,你哪来的饭给我吃?”
“老伯,今非昔比了……”虎队长打开话匣,滔滔不绝叙述起来:
他把石建峰如何去江西了解情况,又如何带领全村老小逃到江西的经过,叙说了一遍。人们外流江西后,西村只剩下九十个人了,这九十个人中,还有五个人成天在河堤上扒河,只有他和会计两人在生产队操持。那两位老伯母,已睡在床上不能动了,他们把石建峰留下的一口袋食品,第二天给他们每人两个,以后每天每人只给一个,以维持生命。此时公社大队再也没有人来望一眼了。队长和会计就轮番去公社要粮,哪里能要到呢?此时在河堤上的五个壮年人,由于营养不良,加上繁重的体力劳动,身体逐渐垮了下来,瘦得已爬不动了,陆续被赶了回来。他们的熟食已经吃完。在绝望中正准备逃往江西。石建峰背了两口袋熟食,并带了十斤黄萝卜种子,及时赶到家。他劝大家坚持几天再说。第二天会计又从公社带来了好消息:每人供应五斤山芋干,按西村总人口算,共是六百斤。这些山芋干就只有他们九个人吃,大家吃饱了,有了力气。两个老伯母也能起床了,逐渐硬朗起来,还能帮他们烧饭,他们又过起自愿结合的:“共产主义生活。”他们首先种五分地小白菜,半个月就能收吃,接着又种了两亩黄萝卜,它的生长期在冬季,有句农谚:“叮当(屋檐滴下的水,结成的冰棍)响,萝卜长。”六零年春天,是全国饿死人的高峰期,他们不但不饿肚,还喜获黄萝卜大丰收,由于种的稀疏,萝卜头个个长得粗大,可以放开肚皮吃饱菜了。
他们可算是患难与共,个个卖力,一个生产队,由他们九人支撑着,比起其他一二百社员受饥饿的生产队,生产都好得多。此时公社干部也不计较人多在一起喊口号了,只看庄稼长得好坏,却没有发现西村人的大逃亡。
六零年夏季麦收时,生产队的队长们,被饿死人的惨景吓坏了,再也不敢放卫星了,个个把产量压得低低上报。于是又产生了“瞒报私分”现象,可是一旦被发现,生产队长又要受到惩罚。西村人大可不必,人家每人分一百斤,他们西村按总人口计算,每人只要分五十斤,摊到他们九人头上,每人就是六百斤。他们不愁吃了,越干越有劲……
冯影勤听着,连声称赞:“太好了,太好了!”
虎队长用感激的目光看着冯老伯说:“我们能够有今天,全靠那位不知名的贵人搭救。建峰大伯说他也不知道这个贵人是谁,我想他心里是知道的,不知为何不愿说出来,我们全队人永远不会忘记他的。”
“这是因为西村人善良,也是西村人有福,上苍保佑了你们。”
“冯老伯,您再也不要走,做我们总指挥。”
“不敢当。你们这样齐心合力,我也歇不住了。”(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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