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离伏在台湾这块宝土上车水马龙的国道三号,我们松一口气的驶进暗暗却熟悉不过的田间小径。鹅黄的路灯和彼此有种无言的默契,就这样萦绕着思乡的子女踏上了回家的泥巴路。
蜿蜒过伫立眷村口的蒋公铜像,我们进入了慈光三村,母亲的故乡,1949年代混乱中心系故土的老兵、老将们,无可奈何的新故乡。我凑上车窗定睛一看,老蒋公的铜像刮痕满布,历经了风风雨雨,当年英姿焕发的他如今已狼狈不堪。遥想当我刚会认字时,也是在像座下的篆刻中发现了外公的名字,铁口认定这蒋公像肯定就是外公这了不起的人物。事境变迁,人事已非,在童年的幻想被打破之际,威严万分的外公也不敌病魔,自此只能靠医疗装置维系生命最后一丝尊严。
夜晚的慈光三村平稳的呼吸着,闭上眼又将我卷入那令我魂牵梦萦的旧日时光。眷村的日子总是吵吵闹闹的,慵懒的夏日午后,二楼的王奶奶,对街的钟婆婆,隔壁的易婆婆总搬几张板凳即在咱家的院子开启了“慈光三村八卦大会”,彼此交换情报,只差没印刷出版,结算稿费。她们一会儿聊天,一会儿又要看顾一旁仍牙牙学语的小孙子,如果三楼又传来新婚夫妻的大吵,她们也要参一脚,边在门外好声好气的劝,一只手又不歇的猛按电铃。空气中浓得化不开的花生香自附近糖厂阵阵袭来,掩盖住整个林子甜腻的芒果香,让每个人直呼心痒难耐啊!
时代的巨轮不断的转动,青年大量涌入城市,台湾都市化程度居高不下。邻居易婆婆在丈夫过世后也患了老人痴呆症,爱母心切的儿子接她北上照顾。易家人是因和外婆借蜡烛而结识的朋友,在那样动荡不安的时局,一枝不灭的烛光维系超越半是个世纪的情谊,谁也没把握易婆婆的离去是否也让外婆的心恰似斑驳而层层剥落的墙?
慈光三村一片死寂,大家都在传对街的钟婆婆用枕头闷死了自己中风在床的老伴,因不甘心自己当年年纪轻,嫁给了大上自己近30个年头的男人,饱受委屈,苦不堪言。透过房间的窗帘细缝,我凝望着坐在自家门口的钟婆婆,深锁的眉头诉说着是怎样的爱恨情愁捆绑了一个女人的一生。
慈光三村在转变,我在转变。但捏碎在时光缝隙中令人心碎的片段,又有谁真正在乎过?◇
◎今年台北市成功高中举办的“济城文艺营”,主题为【乡土与文学】。会中邀请了张大春、焦桐(叶振富)、王琼玲、邱一新、阮庆岳、叶思芬、廖鸿基、许悔之、陈维寿等讲师,参与学生约80余人。参加学生多为北市各校语文类资优、热爱文学创作的学生。此次“文艺营”创作主题订为“○○○的故事”,希望学生从台湾乡土中撷取民俗、饮食、建筑、旅行等领域的印象记忆,展现仁厚悲悯的情怀,疼惜关怀乡土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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