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冯影勤又上了火车,在火车上除了看书、睡觉和人谈心,再就是听中央广播电台广播,他明知播放的都是大话、空话、假话,他还是仔细听,可以透过谎言看真相。
八月十三这天,广播里播出中央领导人在庐山开会却没有真内容。他想:哪里是开会,是避暑去了。可是有人说这次开会是纠左,如果真是纠左,他冯影勤就不要在火车上颠簸了。到了八月底突然播出:免去彭德怀国防部长职务,任命林彪为国防部长,而且又大喊起“右倾机会主义”来了。这不明显在骂彭德怀这个大炮筒子吗?
冯影勤好似胸口一下被一口气阻住了,喘不过气来,他倒在靠背上,闭上眼睛,暗地祷告:“但愿石建峰能按我想像的去做,但愿西村人都能活下来。”
再说小东山西村的石建峰,听到“反右倾”口号一浪高过一浪,又如去年一样,各种农作物一收下来,就被强行送到粮站,他想起冯老哥的话,就看九月秋收时有无转机。现在看来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石建峰认为时机已到,这天天刚亮,他带一个签筒,一把锹,来到不死树下,跪下摇起签来,口中念道:“求神保佑我西村人,能安然无事,请发个顺顺签来。”签筒内窜出一根,拿起一看,上写着:“化险为夷天保佑、普降灾难唯避过。”果然是顺签。
“请问神:粮食没有了,还能安然无事吗?如果送到粮站的那些粮食,一点不少还能回来,请发个顺签”窜出的却是一个毫不相干的签来:“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没有吃哪能不死人?又问道:“如果还有其他办法,请发个顺签。”
是心慌意乱,还是摇得不稳,还是真神不在,游云去了?同时窜出两根签来,又一摇窜出三支签来。签子乱了,他把签筒往地上一掼,拿起锹来,一锹下去,就碰到石头,他十分欢喜,哪知这个石头上尖下粗,不是石片,也无法挖出来。他又把锹移到一边,往下一挖,却是松土,他虽失望,却不费力,挖了一圈,再往下挖,感觉碰到石片上,忙把一锹土提上来,现出一个小瓦罐,他丢掉锹,把小瓦罐提上来,揭去盖子,只见瓦罐内一张白纸包着什么东西,他伸手拿了上来,放开白纸,竟是五十张崭新十元面额的人民币。难道是神仙给我们的救命钱吗?他把五百元放进衣袋,又看到白纸上有四行字:
九月粮食进皇仓,
腊月尸骨屋里躺。
要想躲掉大劫难,
江东对面去逃荒。
石建峰仔细分析这四句话:当代没有皇帝,哪来皇仓?皇仓是否指的就是粮站,粮站是共产党管的,共产党就是皇帝。粮食一进入粮站,社员不到三个月就要饿死。饿死的尸骨为何要放在屋里,不抬出去?难道到时候没有人能抬动了,或饿死光了,没有人抬了。有如此严重,太可怕了!这可是古今中外所没有过的大劫难。往哪里逃?往江东对面,江东是什么地方?只有江南江南,哪有什么江东江西?江西?“江东对面”难道就是江西省?石建峰如大梦初醒,感叹道:“冯老哥啊,冯老哥,你何不一语道破,要搞得如此神秘。”又一想,他哪来这么多钱?其中必有奥妙,按他的指点去做,绝没有错,切不可泄露天机啊!
石建峰收拾了签筒,拿起锹来,提着小瓦罐回到家里,收起四百八十元,身带二十元,直奔火车站。到达南京,转乘直达江西的景德镇。到达景德镇,已是次日上午八点,下到月台,果然与其他车站不同,还可买一个纸盒大米搀菜煮的菜饭。刚在车上吃了两个菜饼,加上这一盒菜饭,已无饥饿感了。出了站,走到大街,又见一个饭店,里面挤满食客,他又来了食欲,走了进去,可买一碗稀饭,两个菜饼,他又一口气吃了。只见几个小孩,拿起食客刚吃了的稀饭碗,用舌头舔那碗上沾着的饭星。这些小孩都是安徽口音,却不见一个大人带着,石老头便问身边一个中年男子:“请问老表,这些小孩没有大人带着,大人都到哪去了?”
老表说:“大人不准进饭店,都被当作游民抓去了。”
石建峰惊慌道:“送回安徽了吗?”
“没有,抓去在当地做苦工,给饭吃,几乎没有工资。这些孩子都知道他们的大人在哪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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