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几百个干部排成长龙,来到张队长的生产队参观学习。他们首先参观的是一个用大缠子圈成的圆圈,这圆圈内约有一万斤小麦。张队长说这一万斤小麦,就是弯塘拐的半亩地收的。长龙又来到弯糖拐的高产田参观,这个田约有一亩面积,可张队长却说成半亩。原来他们总共只有一万斤小麦,把一亩变成半亩,亩产不就成了两万斤了吗。
张队长还有取得高产的措施:积万担肥,收万斤粮。他们的积肥方法多种多样,他叫社员把田埂的草皮锄起,再把这些草皮铺在大土堆上,就成了大粪堆,这种大粪堆几十个,每个粪堆号称几千担。他们又把各家的土灶扳倒,把灶土送到田里,又成了好肥料。没有土灶怎么做饭?张队长又想出一个既积肥又做饭一举两得的好办法:各家在田里用土块垒成一个圆圈,把铁锅放在圆圈上,在出烟处垒成一个长圆孔,这个圆孔可随意延长,有的竟长达六十米。烧饭时柴草燃烧冒出的烟尘沿着圆孔通过,烟尘大部分被圆孔的土块吸收,从土块中冒出烟来。从远处看,确似火车头在飞奔,所以把这种灶叫做“火车头”灶。为了应付两天,各家又备有“牛尾巴”灶,锅台在屋内,烟尘不是垂直冒出,而是通过屋外的“牛尾巴”,把烟尘吸收了。凡是沾上烟尘的土,就成了“好肥料。”如此多的积肥方法,你该相信一亩田,足有万担肥了吧。至于肥效如何,你就不必过问了。
张队长这个高产卫星,如闪电一般,在全县传开,干部们纷纷前来参观学习。一时间全县掀起“火车头”灶,“牛尾巴”灶的积肥高潮。到处是“火车头”灶冒出的滚滚浓烟。因为这种灶,通风不畅,出烟慢,火烧不旺,又加上一阵阵逆风刮来,形成烟尘倒流,呛的做饭的人泪水直流,好容易做成的饭,吃起来都是夹生饭。全县人饱尝了夹生饭之苦。
经过参观学习,取得了经验,有人放起了更大的卫星——亩产小麦十五万斤。这才叫“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他们竟能把一万斤的小麦,变成十五座粮囤,让人来参观。原来他们的妙法是把全生产队收的油菜秸、麦草秸放在囤里,把各社员家拿来的被单,铺在接近囤顶处,再在被单上面放上一层小麦,号称每囤一万斤,十五个囤不就成了十五万斤了吗。这种弄虚作假的做法,谁都知道,但谁都不愿点破,谁要胆敢捅破它,谁将被定为破坏大跃进的罪刑,受到惩罚。
不但农业,其他各行各业也都放起了卫星。解放牌汽车后面挂上十节挂车,他的运输量赶上了火车了;一架破车床,由一天车几十只螺丝,上升到一万只;一部织布机由一天织两匹布,上升到几百匹……
更使毛泽东兴奋的是,土高炉炼出了洋钢铁。全民掀起大炼钢铁高潮,他要“超英赶美”了。在“一天等于二十年的“豪迈”口号下,全面实行共产主义,全民成了无产者。共产主义了,你家房屋上的木头,可以做炼钢的风箱,拆掉房屋拿去;共产主义了,大家吃公共食堂,你家的铁锅没有用了,炼钢有用,砸烂铁锅拿去;共产主义了,没有贼抢贼盗,你家没有东西可盗,大门上的铁环门扣无用,炼钢有用,拆下,拿去;共产主义了,你的身体壮实,炼钢有用,拉风箱有劲,带走,去拉风箱。
既然是全面跃进,卫生也来个跃进吧,于是又提出一个“除四害,讲卫生”口号。何为四害?麻雀,老鼠,苍蝇,蚊子。全民跃进,小学生不能“死”读书,读死书。他们也有了用场,学生们到学校不是上课,而是随老师去生产队“除四害,讲卫生”了。生产队长派两个社员带领,小学生每人手里各执一根竹杆,竹杆上拴一面红旗,挥动着红旗,大声喊叫:“打麻雀啰——打麻雀啰——!”麻雀被吓得在空中乱飞,不敢下地觅食。各生产队如此,这叫联合作战。麻雀在空中又累又饿,坚持不住,一头栽下地面,滚了几滚死了麻雀真的不见了。
消灭老鼠,用这种联合作战方法不行,要用各个击破战术。于是开始一个洞一个洞挖老鼠。屋里挖,屋外挖、田埂挖,塘堤挖,挖得土墙摇摇欲坠,挖得塘堤关不住水。
挖老鼠也能放卫星,某学生今天挖二十只,明天就有二百只,后天就有二千只,所以有了十二岁的小学生,成了消灭老鼠的“英雄模范人物。”
冯影勤在牛棚内叹道:这些孩子从小就受欺骗教育,而做弄虚作假事来,一旦共产党能统治半个世纪,这些孩子正是掌权的年龄,如此没有诚实道德可言的人,将把中华大地搞成什么样子?冯影勤忧心忡忡。
苍蝇、蚊子是没有办法消灭了,但他们可以把它“吹”灭。他们向公社报喜:小东山生产队,六月十八日,向全世界宣布,从此消灭了“四害。”这样苍蝇,蚊子不就包括在被消灭之列了吗。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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