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冯影勤趁天未明，把饭做好，送到士民春岚面前，对他们说这是在家里最后一顿饭了。转过身来，锁上了门。

此时欧阳夫妇也起床了，各人吃了饭，只等亲友来吊丧。

天亮后，吊丧的亲友接连不断。欧阳是大姓，来人最多，大多带几刀草纸，吊念亡魂。每来一人，春岚母亲都放声哭了一阵，令人心酸。冯叫花虽然亲友不多，知道他的人却很多。大多抱着同情心而来，有的是来看热闹，还未见过一家同时停两口棺材。

欧阳化成的叔父，又带领一个山人走了进来，摆起了香案。这个山人，一手提着一面小铜锣，一手握着一把小布锤，连敲了几声铜锣，念起经文来了，他带着悲哀的声调，一字一句念着，每念几句，敲了一下小铜锣，锣声由重变轻，逐渐消失在空气中。春岚母亲似乎哭累了，她放慢哭声，拖着长声，合著经文声，连着锣声，飘飘忽忽，令人感到阵阵凄凉。

山人念经分三个阶段，上午、下午各一次，晚饭后根据家主意见，念完最后一次，大家休息。

冯老头好似有忙不完的事情，他慢慢悠悠地忙这忙那，一直坐不下来。看看半夜了，亲友们逐渐散去。二孙儿士青匆匆走了进来，冯影勤眼睛一亮，走到后院，士青随爷爷身后，爷孙俩耳语一阵，士青走出大门，绕到屋后去了。冯影勤开了自己卧室门锁，对士民夫妇耳语了几句，带上卧室门，来到堂屋，转身关了二门，对欧阳夫妇说：“时候不早了，念完经好让山人休息。”

春岚母亲拉着两个儿子。白天哭的人多，一直没有让他俩来，现在没人了，她让他们跪在棺材两旁，自己坐到一边，嚎啕大哭起来，只听她大声哭道：“我的小乖乖呀—！你们再也见不到你姐姐了……

母亲哭的话，无疑是在挑动儿子悲伤。他俩又是大哭，又是拍打棺材。此时欧阳化成又在大门外，放起两卦驱鬼爆竹。山人连敲几声铜锣，念起经文来，一时哭声、锣声、拍打棺材声爆竹爆炸声，响声连天。

此时冯士民趁连天响声作掩护，架起欧阳春岚爬上园墙，园墙外面两个男人架着人梯，把欧阳春岚接了过去。接着冯士民一跃爬上园墙头，又一跃跳出园墙外。冯士青在前引路，士民春岚居中，冯照阳父子随后，从村后绕向火车站去了。直到拂晓，冯士青才回到家。

抬棺材上山，比前三天枪毙冯士民来的人还多。人们议论纷纷：“一个绝顶聪明的人死了，好可惜啊！”“那样漂亮的美女撞死了，更可惜。”“冯叫花真是命苦。”“孙子、孙媳都死了，冯老生生恐怕也活不长了。”“你看，冯老头二孙子，见他哥嫂死了，一下瘦成那样。”“一家两口棺材一阵出，好惨啊！还从来未见过。”这下热闹了，他们生前喜欢嫖，死后把他们埋在一起，让他们长期嫖下去”……

更有讽刺意味的是，山人竟把冯士民和欧阳春岚合葬在郑洪山和吕翠云之间。

埋了两口棺材，冯影勤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他感到浑身轻松。他想冯士民经过这场大起大落，该已成熟，也不再担心他们。从此一心放在士青身上，教育他以善为本。(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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