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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晓斌:在法国看病

庄晓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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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自幼就熟悉的祖国,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由于言语不通,过去看起来十分简单的事情,现在也就变得异常艰难了。我来到法国后第一次去看病的经历就非常有趣,说起来真会令人捧腹大笑。

2009年5月1日,正是国际劳动节。几天前,我四十年前的沉屙肛瘘就复发了。第一次得这种病的时候还是在1969年,那时我还是个未婚的棒小伙。这种病的症状是在肛门一侧鼓起个鸭蛋大小的脓包,疼痛异常,严重的时候走路都非常困难。简单的治疗手段就是将脓包切开排脓,并在瘘管内塞上引流纱条,再辅以消炎药物,注射口服都可以,大约一个星期左右,炎症消了,也就算是痊愈了。据说这只是简单的临床处置,要彻底治疗这种病需要做挂线手术。当时因为年轻,自以为这不算是什么大病,也就没有去做这种挂线手术。

后来命运多劫身陷囹圄,就没有了治疗的条件,复发时监狱的医生也就简单处置了事。从1969年一直到1992年,20多年间一共复发了10来次,最痛苦的一次是在1974年夏天,那时我还身着镣铐关押在死囚牢房里,生死未卜,患了这样的病就更无人过问了。那次根本没有医生帮我做什么引流,而是我自己把吃饭用的筷子在水泥地面上磨成个尖刺样,自己动手将脓包戳破了的。(因为死囚牢房里根本就寻觅不到其他利器)也许是我的生命力特顽强,那次也没有用什么消炎药物,半个多月后,竟然也痊愈了。

最后一次复发是在1992年,那是在我带汽车去贩木材的路上,因为发病,只好委托朋友带我押车去送货,自己在绥化铁路医院接受治疗。那次给我治疗的医生还是我的一位亲戚,也许是他的引流术做得比较彻底,这以后竟多年没有复发,以至于我还错误地认为这多年的沉屙已经彻底治愈了。没有想到的是,来到异国他乡,这已经整整17年没有复发的沉屙又来折磨我这个天涯沦落客了。

从4月26日起,我就感觉到这个沉屙复发了,由于我一句法语也不会讲,连最简单的交流也不行,所以身体疼痛难耐也只能硬撑着。到了4月29日夜间,肛门一侧鼓起的脓包已经有鸡蛋大了,疼痛让我夜不能寐,随行的妻子见我疼痛难耐,便柔声劝道:“明天你还是去医院看看吧,这样硬挺着怎么行呢?”

我当时疼痛难耐,心情特别烦躁,见妻子这样说,便大声吼道:“我到那去找医院?这病长得也不是个地方,就是找到医院,我们一句法语也不会说,我也不能一到医院就脱裤子吧?”

妻子见我发了脾气,也只好不再做声了。

就这样硬撑着又熬过了一天,到了5月1日清晨,肛门一侧鼓起的脓包已经有鹅蛋大了,剧烈的疼痛让我再也硬撑不下去了,这时再也顾忌不了什么了,才想到必须去医院找医生诊治了。好在手头上还有一本朋友送给我的法汉袖珍词典,我趴在床头,费了10多分钟时间,才找到了四个单词,这四个单词是:fistule de lanus(肛瘘) senflammey(发炎) enflure(肿胀) souffrance(疼痛),我让妻子把这四个单词工整地抄写在一张白纸上,就带着这张写着四个法语单词的白纸,踏上了艰难的寻医之路。

当时我和妻子来到这个法国东部的城市还不到一个月,对周围的环境根本就不熟悉,几天前听楼下的一位黑人邻居讲过,附近的一所高楼就是医院,事出无奈,我只好让妻子搀扶着,奔这所高楼去了。那时我行走已经十分困难,每走一步都要忍受剧烈的疼痛,从我的住所到那座高楼还不到一百米,走到楼前我就热汗淋漓了。在法国乘计程车,除了在机场和火车站之外,通常的情况都要用电话预约,像在国内一样在街头拦车招手即停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再疼痛也只能一步步挪着走。

始料不及的是那栋高楼根本就不是医院,我和妻子冒昧地闯进楼里,一位体态丰满的法国女士见我们进来,微笑着问我们来干什么(她说的话我们虽然听不懂,但能从她的神态上意会),好在细心的妻子手里还拿着法汉袖珍词典,而且她事先已经找到hopital(医院)这个单词,妻子用手在词典一指,热心的法国女士马上从我痛苦的表情上看出来了我们要找的是医院,她先用法语告诉我们,但我们根本听不懂,她便问我们会不会英语,见我们英语也不会,她便拿出一张白纸画了一张草图,恰好这时另一位法国女士正往门外走,这位热心的法国女士便叫住这个女士,让她为我们带路。这位法国女士也非常热心,一直把我们送到医院的附近才离开去。总算到了医院,可和国内的医院门前熙熙攘攘的情况恰恰相反,这所医院的楼里冷冷清清,我和妻子乘电梯上了三楼,一个人影也不见,只好又乘电梯下来。在院子里辗转反侧,才看到几位女护士在另一栋楼的门口吸烟。妻子又赶忙过去询问,其中一位女护士领着我们又拐了两个弯才来到医院的门诊部。

接诊的医生非常热情,但是此刻我们之间除了用肢体语言交流之外,所依的靠只是那张写了四个法语单词的白纸了,所幸的是妻子工整地抄写在白纸上单词没有错误,医生看过后立即就领悟了我的病情,可我们连填写就诊的登记表也不会,医生只好又叫来一位漂亮的女护士帮我们填写。办完了就诊手续,一位漂亮的女护士把我引导到处置室,进屋以后,那个漂亮的女护士也只好用肢体语言与我交流了,她用手做出脱裤子的动作,我明白这是要脱衣检查,此时此刻再也无法顾及什么羞怯了,当着这位漂亮的女护士的面,我脱下裤子趴在病床上,女护士把一个白苫单盖在我的身上。接诊的医生过来为我做了检查。但他并不是肛肠科的专家,他检查完了以后转身出去了,我在床上又趴了半个多小时后,又一位医生进来又做了检查,这个医生是肛肠科的,他检查后用肢体语言示意要为我做切开引流手术,因为我心里非常清楚这种病该怎么治疗,便点头表示同意。医生给我注射了一支麻醉药后,接下来就动手为我做切开引流手术了。

我的妻子本来是一直随护在我身边的,但因为她不敢看医生动刀,在做手术时,她悄悄地退到了门外。医生手起刀落,瘘管切开,脓很快就排出来了,一下子我就轻松了,但排完脓往瘘管里塞引流时依然是异常疼痛的。根据以往的经验,我下意识地用嘴咬住了袖口,虽然医生为我注射了麻醉药,但往瘘管里塞引流纱条时我还是忍不住剧痛而唤出声来,这时做医生助手的漂亮女护士便用纤手在我的头部轻轻抚摩着,嘴里还轻柔地说出了一串我完全听不懂的话语。我虽然解析不了她在说什么,但是我知道她这是在安抚我,那神态就像一位善良的母亲在安抚自己的孩子。看相貌这位漂亮的女护士好像并不是真正的法国人,她的肤色既不是白种人,也不是黑人,倒很像是孟加拉人。就是这样一个和我素不相识的漂亮女人,在我剧痛难耐忍不住呻唤的时候,把她的一份关爱传导给了我,这可是金子般的一颗爱心啊!

过去在国内我做过十来次这样的引流手术,但这一次,我却有着和以往不同的感受。人性是共通的,爱也是不分肤色和国度的,我心中骤然涌上来一份感动,虽然这份感动是来自一个我完全陌生的国度,来自一群我完全陌生的人们,但一瞬间我的眼睛禁不住湿润了,眼眶里噙着两颗硕大的泪珠不忍滴落……

作完了手术。我就彻底轻松了,我不会说法语,只能颔首用目光向医生护士表示我的谢意,这时医生又用手做了一个打电话的姿势,嘴里还不停地反复说:parlez vous ami francais?(您的朋友会讲法语么?)我终于意识到这是他有医嘱需要交代,便让妻子把我巴黎的一位朋友的手机号码写给他。

医生拨通了我巴黎朋友的手机,医生在电话里和我的朋友通了大约有5分钟话,然后他把电话递给了我,我的朋友用汉语告诉我:医生说这次只是对我的病症做临时的简单处置,要治疗我的病症还需要和我定一个约会,因为我不懂法语,我的朋友已经将他的电话留给医生了,以后医生和我约会时就打电话给我的朋友,朋友再转告我。有朋友用电话为我做翻译,我和医生的交流就容易了。后来医生又为我开了药方,嘱告我按医嘱服药,我这次只手持四个法语单词的求医之旅就算大功告成了。接下来的一个小插曲是我手持医生开的药方,在当日竟无法取到药。按照法国的医疗程式,医生只管开处方,取药都是到街面上的药店里去。意想不到的是,当日是五一国际劳动节,街面上所有的药店都关门不营业,我妻子拿着处方跑了几处,终究没有为我取到药,我只好等明天才能服药了。

这是我来到法国后的一次尴尬的求医经历,虽则尴尬,但感触颇多。在尴尬中我真切地感受到了热情的法国人的博爱和浪漫,他们真诚,友善,幽默和富有同情心,遵守秩序又异常敬业。我也真切地感受到了人性毕竟是共通的。世界上所有的人不分民族肤色和宗教信仰,博爱,真诚,友善和同情都是共同崇尚的美德。在尴尬中我也由衷感动,这份感动我会永远铭刻在心底,并让这份感动成为我今后为人处世的一个力量源泉。在未来的岁月里,我一定也会像那位素不相识的漂亮的女护士一样,真诚无私地向我的同类,向世界上所有善良的人们,奉献自己的一颗爱心的!

庄晓斌 2009年5月14日于法国兰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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