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岗区看守所】
———2008年7月23日———
“王海”把脸扭得很夸张,说:“我啥也不信!”“王海”案子涉及到一个官员受贿,怕他把体制内的家丑外扬,所以给了他一个是假名,他的真名叫刘涛。
“王海”对我呼三喝六:“你他妈的太不正常了,哪里没有坐班啊,没有马哥震着,都当领导还不乱套了,你啥也不懂,你整个就是一个疯子。”
“王海”开始了对我的批判:“你头脑太简单了。” “你以为自己挺能写的,谁不比你写得好。做任何事的前提是实力,你连生存都保证不了,写东西有什么用啊!”
我反问:“你怎么知道我保证不了生存呢?”
他把眼睛瞪起来:“你要有钱就这点事能进来,有钱管教能让我们这么看着你!”好像是越说越气:“你都多大年龄了,你都干过啥,你挨个说一说,你会干个啥!”
我答:“我一直在工作啊。”
他又盛气凌人地训斥我:“你好好想一想,你对得起爹妈吗,你对得起老师吗,你啥也不是,你对得起谁!”
他继续教育我:“一个人活着跟一个动物活着不一样的地方,就是人能够知道感恩,想一想长了你这么大,怕怕胸脯说你有没有愧!”他的手指重重地挫到我胸口上,本来我就胸闷后背疼,感到拔不上来气。
我睁着迷惑的眼睛问:“我对谁有愧啊?”
他训斥我:“你跟着法轮功那帮人瞎说,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说:“其他国家都不禁止法轮功,在国外说人家咋都不反对呢?”
他说:“没有共产党哪来的中国,共产党把你培养这么大了,你连一点爱国心都没有,你还是算个人吗!”
我憋不住了,针锋相对地说:“任何政府是应当是人民选举产生的,人民对政府的只有满不满意,根本没有感不感恩的问题,一个政府没有权力私自使用纳税人的钱。热爱人民才是爱我们这个国家,像你这样爱的不是国家,而是共产党。”说完这些话,我的脸都涨红了。谈话一扯到了政治话题,“王海”立刻惊慌起来,眼珠子快速地转动,四下里望了一下,把头缩了回去。
我们的争论把靠墙坐着睡觉的夜班也吵醒了,“小舅子”骂我:“老百姓想这些有什么用啊!”“小舅子”有个姐,这就是他的外号的由来。他的话引起了大家的共鸣。“王海”跟“变态”窃窃私语了几句,在嘲笑我的无知。
马太平一本正经地问我:“颠覆,你给我讲讲什么是‘道’?”我一下子愣了,这位社会大哥也关注起哲学问题来。
我从宇宙起源讲起:宇宙有善也有恶,善中有阴阳互动,所谓天地氤氲、震荡交合、生化万物,从而生生不已。把事物的运动、原理和规律向上追索,一定存在一个有限与无限、普遍与特殊、偶然与必然融合的真理,这个人类无法企及的至高的真理就是人的信仰,在这条永恒存在的精神大河里,不断汇入不同时期的智慧,奔腾不息地流向了人类的未来,这就是中国古人认为的“道”
马太平问两个“南蛮子”和“小舅子”:“听懂了吗?”他们都说:“听不懂!”“小舅子”的生活都由马太平安排好,其他人就没那么幸运了。一个“假证”一个“假币”都还只穿着背心短裤。“假币”没钱是因为两口子同时被捕,所有钱都被扣了,“假证”没钱是因为才来二十几天,花了六百元,挣了六十元,他确实身无分文。没事的时候,两人在一起偷着唉声叹气,在这里,你想免于恐惧、免于奴役的境地,那就祈祷爸妈把你生在国外。
这里曾经住过一位新加坡籍囚犯,管教一直派专人来照顾他,跟我们相貌语言完全一样的人,由于具有了别国的国籍,就脱离了伤害和恐惧的处境。大使馆常来看望他,向他了解人权的状况。怪不得贪官们为了老婆和孩子出国,人人一本外国护照。
号里就这么大的一点地方,每个人举手投足都会碰到别人,坐班就暴殴那些动作不慎的犯人,高压使得号里像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看守所是管教兽性表演的舞台,我们只有接受严苛环境和兽性折磨的份。这是生活在自己的国土里?
马太平跟我说:“我跟着你一起闹革命吧?”我说:“我们之间对革命的理解是不同的,我说的是建设,你想的是破坏,我说的是恢复常态的和解,你想的是你死我活的斗争。”
简单地说,我的理想还是历代中国人追求的那个“天下之人皆相爱,无差等,无厚薄,强不执弱,众不劫寡,富不侮贫,贵不傲贱,诈不欺愚”的普世价值。
“王海”说:“你他妈的懂个屁,你看咱们现在吃完了睡,过的不是神仙的日子啊!”这是我听过的最雷人的一句话,我跟他一样咧开了嘴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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