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力雄《新疆追记》(22):民族主义是双刃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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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澳门威尼斯人赌场官网7月17日讯】 进监狱倒是给了我一个在外面不可能有的机会──能见到维族的政治犯并且能进行比较深入的交谈。冬季看守所没有劳动,一天到晚呆在牢房,反正没事可干,只有用聊天打发时间,同时我的”危害国家安全”罪名使得维族政治犯对我比较信任,我们彼此谈了很多话。
我原来总是试图说服少数民族朋友,不应该把他们受的苦难看作是民族压迫,因为汉族也一样在受压迫。各民族的苦难根源都在专制制度,改善苦难的处境不是在各民族之间进行兄弟残杀,而是团结起来去改变社会制度,共同建设新的民族共同体。我对维族狱友说,并没有因为我是汉族,就改变了我们关在一起的命运(今天我还会举另一个例子──并没有因为是汉人所搞,就避免了被镇压和取缔)。但我还是同意维族朋友的意见,如果说以前的年代各民族是受到共同迫害,90年代后对少数民族的压迫则明显超过了对汉族的压迫。而且在新疆,汉人往往与政府站在一起,成为对当地民族进行压迫的同盟。
在这方面,新疆是最突出的。西藏虽然也有民族问题,但因为西藏的汉人比例小(西藏自治区1999年的汉族常住人口的人口比例为2.83%),形不成与当地民族对抗的群体,所以压迫主要体现为政治压迫而非民族压迫。新疆汉人占总人口比例将近四成,很多人都是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心态把自己摆在统治民族地位,政府也把汉人当作制约当地民族的力量。不同民族之间所受的信任和待遇明显不同,因此对当地民族而言就构成民族压迫。
民族问题从政治压迫变成民族压迫,是一种危险的变化。因为如果面对的是政治压迫,只要对政治进行改变,压迫就可以解除,各民族团结建设共同的新社会也有可能。而如果少数民族认为他们不仅是受专制权力的政治压迫,而且是在受整个汉民族的压迫,政治的改变就不会让他们认为能解决问题,他们对出路的选择只能是民族独立,与汉族彻底分开,压迫才能最终解除。这对中国未来的社会转型是非常不利的,因为即使中国改变了政治制度,少数民族仍然不要留在中国,反而会借转型期国家控制力的衰弱加紧独立,那一方面会在中国缩小民主力量的发言权和生存空间,提供滋生法西斯主义和民族沙文主义的土壤,另一方面势必造成汉民族与少数民族之间的恶性互动,最终演化出暴力冲突和民族仇杀。
不幸的是,新疆的情况正在向后者发展。为了对其专制统治赋予理由,中共把民族主义当作进行蛊惑煽动的精神工具。其掀起的民族主义浪潮在新疆的确起到了把汉人拉在中共一边的作用,但同时也在把当地民族推到了敌对的一边。那种敌对不仅是对中共的敌对,还是对整个汉族的敌对。这就是民族主义的双刃作用──得到它好处的同时也必然得到它的坏处。而坏处是长远的,最终会超过眼前得到的好处。我一直奇怪中共的一厢情愿,居然可以指望一个”中华民族”的人造概念把五十六个民族统一成一个民族,再以民族主义的鼓动使整个中国按照它的指挥棒一致对外。然而只要”中华民族”的概念不被其他少数民族认同(那是可以肯定的),被鼓动起来的民族主义就不会只充当政权的武器,而是每个民族都可以对其为我所用,都可以用民族主义煽动和凝聚自己的人民,并将其作为追求少数民族分离和独立的根据。
作为一个权力集团,中共在权力运作方面有极高的造诣,可以说中国几千年的权术文化,被中共继承和发展到炉火纯青、登峰造极的高度。旁观中共的权力运作,我眼前常出现那种椅子杂技的表演场面。那表演是把椅子一张接一张架起来,上面有人在做倒立、滚翻等技巧,越架越高的椅子摇摇晃晃,全靠上面的人掌握平衡,保持不倒。今日中共也达到了这种令人叹为观止的水平,椅子已经架到了不可思议的高度,仍然还能维持平衡。然而平衡不会无限止地维持下去,椅子也不可能无限止地继续架高,总会到一个时刻,所有椅子哗啦一下垮掉,那时架得越高,垮得就会越狠。对它必将垮掉,我毫不怀疑,唯一不能确定的只是什么时间而已。
中共的道路之所以越走越窄,很大程度在于人文精神的丧失。中共执政的半个世纪,人文教育被置于无足轻重的位置,人文传承几乎被彻底割断。即使是今天受过良好教育的代官僚,也都是单一化的技术型人才,有知识而无心灵,崇拜实力蔑视弱小。他们能够依仗的只有权力体系和权谋手段,擅长的唯有行政与强力,动辄挂在嘴边的加大力度、严打、重典等,一时似乎有效,却是治标不治本,甚至是饮鸩止渴。人文精神的缺失使权力集团无法面对诸如文化、历史、信仰、哲学那些更为深入广泛的领域和具有终极性的关怀,解决问题的方法虽然诡诈却异常单薄,只能局限于应急救火、平息事件。而民族问题恰恰首先是一个人文方面的问题,必须具有人文的灵魂才能找到正确的解决之道。从这个角度看,今日中国的民族问题日益走入死胡同有一种必然,而且展望未来,也难以指望中共能对此产生突破,因为人文的复兴绝非可以召之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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