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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稼祥: “季前赛”:北戴河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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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澳门威尼斯人赌场官网5月25日讯】 “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秦皇岛外打鱼船,一片汪洋都不见,知向谁边?“往事越千年,魏武挥鞭。东临碣石有遗篇,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

也许是刚刚“到中流击水”回来,浑身舒泰,一杯香茗在握,忽然窗外雷声大作,暴雨倾盆而下,暑气顿消。雨雾盈窗,豪情满怀,忽生江山人物之思,往来兴替之慨,于是目空千载,词兴勃发,写下这个名篇。毛泽东本人或许并未想到,他这首词的美感并没有成为他的党的遗产,他遗传给他的党的是这首词的权力意识和帝王情怀。在这首词里,触目惊心的是这样几个词:“秦皇”、“魏武”、“挥鞭”。这些词和北戴河联系在一起,便使北戴河从一个避暑胜地,变成了帝王行宫,甚至变成了外松内紧的宫廷权力斗争的特殊战场。

自毛泽东时代以来,中共形成了每年暑期在北戴河办公的惯例。在北戴河办公期间,中央书记处书记以上的中共领导人都可以携眷前来,每户分给一栋别墅。我记得1988年暑期,刚刚进入中央政治局的全家也来北戴河度假,他们的别墅在中央别墅区的南边。在北戴河办公期间,生活用品和饮食由中央后勤部门统一供应。所以北戴河办公,又被称为“暑期共产主义”。我们80年代在北戴河免费饮用的承德产的无商标杏仁露,现在便是国内的名牌“露露”。

北戴河办公的特殊意义在于,为党内的“帮派政治”和个人的“谋权”活动提供了方便和合法性。平时,不仅京外的政治局委员们不经召唤不敢擅自来北京,就是京官们,也不敢相互串门,怕被控以“非组织活动”的罪名。北戴河办公的好处正在于,它取消了组织活动和非组织活动的界限。所有高层领导及其家属都合法地聚居一处,主要活动似乎就是游泳和打牌。你不知道那些在一起游泳的人到底是在切磋游泳技巧,还是在策划权力斗争。你也不知道哪些家属的往来是为了门当户对的儿女婚嫁,还是为了缔结父母之间的权力同盟。

1985年,邓小平80大寿,他在北戴河大宴群臣。你以为这可能仅仅是一种权力消费行为,是邓小平想在祝寿活动中享受一下权力的高峰体验,也可能是。但他在席间的一番话,对在座的每个人来说,却像是一阵惊雷。他说,他要在两年后的中共13大上全退,由胡耀邦接他的班,做军委主席和中顾委主任,赵紫阳接替胡耀邦任总书记。这显然不是在宣布一项最后决定。如果是最后决定,他就不会提前两年宣布,而要在当年的北戴河办公期间宣布。提前宣布等于是放风,他想看各方面的反应。

在北戴河,好象是休假,但这个休假只意味着放下所有工作来解决权力分配和权力交接问题。不过,北戴河办公或北戴河会议在权力斗争上的烈度,要看这一年度距离上一次或下一次党的全国代表大会有多远,下一次党的全国代表大会是否一次党的最高领导人代际更叠或个别更叠的大会。一般来说,肯定不会发生最高领导人更叠的全国党代会前的5年比较平静,比如从14大到15大;一次党代会刚开完的第二年比较平静。这一年可以被称为“权力休战年”。从第二年开始,如果党的最高领导人可能会更叠,各派政治力量就会在北戴河期间开始表演。

这里需要说明的是,什么是代际更叠和个别更叠?从毛泽东到华国锋和邓小平是代际更叠,从邓小平到江泽民,从江泽民到胡锦涛也是代际更叠;从华国锋到胡耀邦,从胡耀邦到赵紫阳,从赵紫阳到江泽民是个别更叠。稍微观察一下就会发现,个别更叠都发生在邓小平时代。这是因为邓小平时代发生了最高领导权的分裂:最高名义领导权和最高实际领导权没有统一在一个人身上。邓小平掌握着最高实际领导权,胡赵和中共14大前的江泽民只是名义上的最高领导人。这种分裂就是鸡蛋上的裂缝,鼓励了邓力群那样的“蚂蚁”来钻这个权力的缝隙,试图在不改变邓小平等老人实际权威的情况下,取代名义首脑;或者象杨尚昆那样的老谋深算的权臣企图在邓小平身后谋求邓小平那样的太上皇地位。因此,邓小平时代的中共,没有一年的北戴河是太平的,越接近他退休(半退或全退)年份,斗争越激烈。

如果把中共最高权力的整个更叠过程比如为NBA球赛的话,那麽,每年的北戴河办公就是“季前赛”,“季后赛”是每次党代会的最后一次全会,以及下次党的全国代表大会。和NBA不同的是,中共权力“季前赛”要比季后赛更激烈,也更精彩。在北戴河的“季前赛”上,私下要缔结联盟,会上要确定“大盘子”。大盘子是谁退谁不退,谁上谁不上;如果退,要价是什么,能满足到什么程度。每个中央常委的最高要求是不退,如果退,不能不满足的条件是各人推荐自己的接班人,或者一个帮派合作推荐一个人去争取最高领导人职位。

“季前赛”一般从一次党代会后的第二年开始,先是意向性试探;第三年就要确定一个大盘子,决定最高领导人退不退,谁接替,比如1985年邓小平的“杯酒禅君权”;第四年就应该定到政治局常委、委员和书记处书记这一级了;第五年,也就是召开党代会的当年,所有中央委员的名额就应该在北戴河被各派政治势力瓜分完毕。

今年是中共15大后的第四年,16大前一年,按常例,今年的北戴河会议将确定16大的政治局常委、委员和书记处书记,当然包括下一届国家主席、人大委员长和政协主席人选。当然,每次“定”,都是各派政治势力达到暂时均衡的结果。有些政治目的没有完全达到的派别,他们会采取各种手段,打破原有的均衡,谋取更大权力份额,这就为“季后赛”留下了空间。比如中共13大前一年的北戴河会议后,接班人胡耀邦被搞掉,13大上,邓力群被选掉,都是在“季后赛”上发生的。从现在开始,到明年16大,到底会发生什么,是谁都难以预期的。

2001年5月22日于美国麻省康桥。

──原载香港《信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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