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澳门威尼斯人赌场官网3月30日讯】在银行的高门槛外,高利贷找到了市场空间。急需资金支持的民营企业和私营企业,被挡在门槛外面后,只好向“地下钱庄”借贷。有人将之比喻成“输血”,但这种输血是昂贵的,甚至是致命的。
他们的痛
两年前,浙江省义乌市的服装商人丁群仙突然失踪了。
她在这里有经营状况不错的服装和旅馆生意。一双儿女正在读书。她贱价卖掉新置的公寓,然后就不见了。
她去了举目无亲的南非。20出头的儿子朱江涛只是在母亲临行前才知道答案:丁群仙几年前因弟弟的98万元工程预付款借了高利贷,去南非是为了逃避债主。
朱说:“为怕传出去生意受影响,怕我们兄妹分心,她整整瞒了我们四年。”
正在杭州上大学三年级的朱江涛开始课余打工,为帮母亲还债,他每天只睡5个小时。16岁的妹妹也在服装市场做零工,筹措学费和生活费。
和丁一样倒霉的还有吕仲南,如果不是借了高利贷,他坚信自己可能已是亿万富翁。在四年前,他个人就拥有估计为500万元的净资产。1996年,帮他盖厂房的施工队闹着要付工钱,他向人借了4笔共计33万元贷款。
和丁群仙一样,他借的是每万元每天利息40元、周期为一个月的高利贷。但因房产证办不出来,房子无法及时变现,利滚利,息生息,这33万元在一年后滚成了273万元。厂子被滚进去,一幢私宅滚进去,甚至连祖宅也滚进去了。
现在他寄居在朋友家里。这对年逾六旬的老夫妇甚至连四季衣服也凑不出一套来。
吕仲南感叹说:“夏天热的时候,为省电费,我们睡在广场。想想以前有钱的日子,真是一场梦。”
39岁的金伟民也不顺,几年来一直在东躲西藏。他急需现金周转时向人借了35万元,一年后竟然滚成215万元。为还高利贷,他从银行借了200万元,被银行告进法院。
他们夫妻感情很好,怕影响老婆孩子,只好离婚。金伟民逃往外地后,偶尔回趟义乌也不敢去见妻女,惟恐被人察觉。据他对别人说,一次他老婆近在眼前,只好远远地望两眼,光叹气流泪不敢认。
两年来,20多位受害者开始秘密联络上访。他们都是从同一家“地下钱庄”借的钱,都被逼得家破人亡。而在中国最大的小商品城义乌,这家名为“服装材料供应站”的“地下钱庄”,只是众多非法金融机构中的一个。
“怪胎”的成长
5年前,现在的“地下钱庄”就开在街面上,公开的幌子是“寄售店”,也就是俗称的“当铺”。在1995年底,义乌市金融机构统计,全市“当铺”总数达118家,数量超过米铺。
当时,义乌小商品市场正值扩张期,为了加快资金流通,政府光为“当铺”批出执照,对其越轨经营大多不过问。
“地下钱庄”正是这种背景下出的一个“怪胎”。
一份资料显示:由于这些“当铺”相互竞争激烈,后来“干脆连典当物也不要,直接放起贷款”。
它们大多设施简陋,一间房,一两个人,一套桌椅,一部电话,就干起了“银行业务”。质押费日利可达36,高于银行同期贷款利率15倍。
其资金来源于“个人集资”和“高息揽储”,还有就是向金融机构贷款,高息转贷,吃息差。
义乌法院当时审过一起案子,主审法官说其中一个当事人曾与两位亲友各出资7万元办“当铺”,仅7个月后,他们收回的纯利达38万元,折合年利润率达310%。
1996年4月,义乌市组织公安、工商对“寄售店”进行整顿。
这次整顿是在银行一再要求下进行的:“寄售店”与银行有潜在的竞争;而且,高息转贷增大了银行风险。
政府突下狠手,是因为“寄售店”引发了治安的不稳定:“当铺”为收回贷款,纷纷寻找以暴力讨债为业的流氓黑社会组织帮忙;另一方面,当时义乌地下赌场不少,而赌资多来源于“当铺”,出借一万元,每天最高利息可达1500元。
政府整顿后,“地上钱庄”转为“地下钱庄”,经营手段变得更加隐秘、狡猾。
义乌法院民庭庭长王雪琴1999年曾对此现象深入调查。她在案件分析报告中说,放高利贷者为规避法律,收取暴利,多用三种方法:
一是将借期内的利息一并计入本金后,重新写借条。其特征是出现零头。
二是借款利息在付给款项时即已扣除,借条仍写原数额。“借100万用一个月,约定利息30万,出借方只给你70万,但借条上写100万。”
第三种更隐蔽的手法,被王雪琴称作“无风险高利转贷”:现在银行为减少贷款风险,多实行存贷挂钩的信贷制度。“地下钱庄”窥出其中漏洞,先给银行存入一大笔钱。存款生息后,借款人据此可从银行获得一定数额的贷款。不久放贷人抽回存款,把风险抛给银行。
这样,借款人不但要还银行本息,而且要付高出银行利率几十倍的“手续费”给高利贷者。而对高利贷者来说没有任何风险,借方往往对“手续费”优先偿还。只是银行的风险大大增加。
金华中院民庭庭长范旭东说,由于放贷人未必有那么多资金,便产生一批利用“存款挂钩制度”的“拉款掮客”。
“他们从外地,党政机关,甚至金融部门拉存款,存入这里的银行,套取贷款,放贷者、中介人和经手人都在吃‘利差’。”
记者在采访中还发现,杭州市某政法机关将公款存入金华。据说,其获得的“红利”主要用于机关办福利。
吕仲南等人借的即是这种贷款。贷款人是“地下钱庄”金某。
谁在保护“地下钱庄”?
在义乌法院民庭及各法庭,法官无人不识金某。
举报人说,1996年至今,在义乌、金华两级法院金某打过约200起追讨欠款官司,几乎全胜。记者在义乌法院浏览了档案目录,证实了他们的说法。
一位商人说,一年前他参加过金某小儿子的婚礼,“到场的不少是欠他钱的人。后来他跟一个中院领导到我们跟前,跟他称兄道弟,跟我们话里有话。我觉得像在开执行大会。”
1997年8月,吕仲南被一个电话唤到金家。两位金华中院的法官让他签收金某诉状的“送达回证”,说是当场进行调解。
吕回忆说:“调解书是早拟好的。我当时吓坏了,法院怎么在原告家里开了庭呢?金家十几口人,对我推推搡搡,倒像群法警。”
受害者“一肚子委屈”,但他们的律师们却不得不承认金的操作几乎天衣无缝。
90年代中期后,民事审判的举证责任由当事人承担,被告没有充分证据说明高利贷事实的存在,举证上处于下风,只有承受败诉的结果。
金某的一个中学同学说,在“地下钱庄”内部,有专门拉存款的,跑贷款的,搞诉讼的,讨债的,分工很细,操作非常周密,很难抓漏洞。
200起官司中,惟一终审胜诉的是现在远遁他乡的义乌人陈法成。1997年9月17日,浙江省高级人民法院改判了金华市中级人民法院的原审判决。原审认定陈法成欠金某52.9万元及利息,高院认为其本金仅为8.6万元,“其余款均是高额利息利滚利形成,属于高利贷性质,依法不予保护。”
但此后众多借了高利贷的被告要求援引高院判决时,当地法院仍以“无证据上的关联性”未予理会。
当记者就此与中院几位法官讨论时,他们显得很不以为然。有的说:“高院有什么证据?”还有人干脆指责那些贷款的“也未必是好人”。
金华市中院一位领导向记者承认他与金某是同学,“小学坐一条板凳,有个红薯也分着吃”,“现在来往也不少”,但他说对老同学以他名义威吓借款人“从来不知道”。
“那么多人都说是高利贷,法院为什么不移送公安侦查?”一个律师(他不敢暴露姓名)气愤地说:“民诉法清清楚楚,为什么在这块地皮上没人去做?”
“地下钱庄”的温床
在民营经济发达的浙江,义乌的“地下钱庄”并非个别现象。金融体制的落后,针对民营企业金融服务的不足,为“民间金融”提供了很大的空间。而“民间金融”缺乏制度保证,风险很大,极易转化为“地下钱庄”式的高利贷。
义乌市某银行金融管理股朱艳妮说:“义乌有20万小商人,他们要求贷款,数额小周期短要款急,但银行手续多,效率低,难以满足他们,这块市场就被让出来了。在义乌贷款需求很大,但额度是上边给的。别的地方有钱放不出去,我们这里坏账率仅10%以下,市场潜力很大,银行就是没额度。”
商业银行忙着完成创建“金融安全区”的“政治任务”,而正常的市场需求,被压抑了。
王雪琴就数百起借贷案分析,大约60%的欠下高利贷者,因无力偿债而妻离子散或全家逃往异乡。
据有关人士估计,1996年至今,金的放贷规模在亿元以上。仅从记者手中掌握的20多人的材料中,他获取的利息收入即在千万以上。据当地民政局的同志说,他现在常搞一些捐赠,其名片上有“义乌总商会”执委等衔头。这些身份对他“拓展业务”有不少益处。
曾经视他为救星的借款者们,现在被利息压得喘不过气。而金某一直深居简出,难觅踪影。一位绝望的欠贷人说:“他一个人不带保镖,敢在义乌的大街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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