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案后 政治恐怖笼罩江西芳林村
【大澳门威尼斯人赌场官网3月21日电】地方官员严密截查记者,没收胶卷及录音带,我在江西老乡协助下摆脱追捕,发现苛捐杂税吞噬这片土地,爆炸案后竟是政治恐惧。
最新一期亚洲周刊特约记者张慧敏报道,我是江西人。这次采访江西芳林村小学爆炸事件,对我来说是一次含泪的故乡行。如果没有老乡们的智慧,这次采访肯定失败。三月十一日上午,我在芳林村派出所附近,乔装村民露出破绽,一个穿白色夹克的人上来问我从哪里来,我当时用江西话回答,“来走亲戚”。他转身跑进派出所,陪同我的老乡顿时脸色发白,让我快跑。我跳上一辆摩托的士,司机飞奔向前,靠近一山头,摩托停下让我上山暂避。
一辆红色面包车追来,老乡却说不知我的去向。后来老乡告诉我,发现我的是乡政府领导,驱车追赶我的是芳林村派出所所长。我记得摩托的士司机对我说,被抓到的境外记者的底片及录音带都被没收,为了保有我的珍贵采访资料,我焦急得要命,在前有关卡,后有追兵之际,我闯进了一个曾经采访过的死难者家属的房子,告诉他们情况,结果他们二话不说,代我把胶卷及录音带藏起来。
芳林村的孩子在学校里身亡,只因为学校里有一个关键性老师是村书记的爸爸,而村书记家又开了个体烟花爆竹厂;因为清明将近,中国习俗要求后代使用爆竹祭祀祖宗、先人,以保平安。是这个季节爆竹需求量太大,自九八年以来一直作为村书记爆竹厂加工地的芳林小学,学生每年在这个季节都要上劳动课,插爆竹引信。十一日晚上八点,在芳林村我最后访问的一家是死者李小燕的父亲。因为孩子的死,老母亲和妻子都昏迷住进了医院,他本人也伤心过度、万念俱灰,回答不出问题,只是眼睛直直地望着我说:“记者不是要报道真实吗?为甚么政府要赶你们?为甚么不让你们为这么多死去的孩子讨个公道?你行吗?”我只是忍着眼泪,无言以对。
十一日下午两点,潭埠镇在镇政府会堂召开党员大会,宣布爆炸事件是由疯子李垂才所为,同时警告所有摩托司机,若发现再承载境外记者,作刑事罪处理。善良的老乡连夜用摩托将我送往县里。一路上司机频频回望,在惊吓中左顾而右盼。两个多小时,在冷风中穿行,尽管司机将自己的头盔给了我,我仍颤抖不已。
中央三令五申要为农民减负,但每人只有几分田地的农民仍承付不起各方盘剥。在芳林村,我所到访的死难者家庭,多是空空如也的土灰墙。山里仅靠种田的农民,甚至早稻还没收,就无米下锅,全家靠借粮□口;待打出粮,还了债,自己又没吃的了。而乡里还要求交公粮、统筹税、猪税,无论养没养猪,按人头算,每人算一头猪,每头猪折合人民币三十二元。交不起税的农民,常常被抄家。据李小燕的父亲说,仅依靠每人零点五四亩地,很难维持生计。去年他们交了公粮和统筹税二百一十元,又因修水泥路,每个劳动力征收一百元,交了二百元,所以,他妻子也帮人加工鞭炮,一年可以挣八百元。今年他也出去打工了。
●五成壮年都在外打工
从到访的家庭看,现有五成的壮年都在外地打工,每年带回家三到四千元。李春生夫妇是在女儿李丽萍出事之后从广东惠州赶回;李小燕的父亲也是爆炸事件后从广州赶回,而且由于车祸,三天后才到家,只赶上女儿的下葬。
当地村民说:不怕炸死,只怕饿死。在家的万载县农民,百分之八十的家庭依靠鞭炮加工活维持生计。平均一天的加工活,可挣二到三元。幸存者高云家,每年鞭炮活可以带来近一千元收入。做鞭炮不需要复杂的生产设备,也不需要太高的技术和成本,故家家户户都能干。而且不管老人还是小孩,个个都能上。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伤者罗林根告诉我,她的同学张国云的姐姐,十三岁已经在村里一家鞭炮厂工作。虽然国家普及九年制义务教育,但万载县的孩子常常因为家庭经济不景气辍学。芳林村小学今年将三年级合并为一个班,民间说是为腾出教室做爆竹,官方说是学生太少。即使是后者,也表明农村辍学率太高。这些辍学的孩子不是在本地个体烟花爆竹厂做童工,就是到外地做童工。
就拿死难者李垂才来说,九七年,他曾与一名姓欧阳的女子同居,并生有一女李小桂。后因生活难以维持,三年前女子离开他嫁往别处,女儿李小桂也被送往别处养育。九九年,又准备与黄茅镇女子汤某某恋爱,结果也因他经济条件差而未能成亲。他二哥李垂生说:都是因为穷!几年来,排行老六的李垂才一直帮个体户做鞭炮。
在简单的土堆旁,如果不是还有人在为孩子挖坑,土堆上有几个崭新的花圈,几乎很难相信这就是刚刚离去的孩子们的墓地。十一日走在芳林村的街上,除了失去孩子的亲人还在伤痛之外,到处看到的是公安、警察,悲情在人为的恐怖下淡如炊烟。政府以允许接通输卵管为一项抚恤政策。
为何江西一直不能脱贫?潭埠镇☆源村老书记郑鼎文说:关键是官僚上吃下拿,他们村农民税收年年征,村财政竟亏空五十多万,许多无头账全在内部交往的吃喝里。
三月十二日上午在万载人民医院,望着一双双惊恐的眼睛,他们个个都偷偷喊冤,一如邓成保老师拼命摇晃的苍白且扎着☆带的头颅,说他不认识官方报道的“疯子”。他们已灾难深重,但没想到灾难后的政治恐惧还跟着他们。
出了医院,我直奔往南昌的班车赶飞机,彷佛带着芳林村逝去的四十多个孩子的血、活着的父母泪,这份沉甸甸的责任要求我立即离开草木皆兵的伤心地。我能做的只是将所见所闻公诸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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