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门威尼斯人赌场官网特稿】
一、政府和法轮功的对抗
老路越走越窄的典型,是政府和法轮功的对抗。1999年夏天中国政府决定取缔法轮功的时候,大概万万没有想到今天这个局面。经过一年多的努力,该做的都做了,能用的都用了,人大为此专门立了法,文的武的,闹得全世界妇孺皆知,没想到法轮功如此难以剿灭。当初的决策者一定是百思不得其解,怎么这法轮功就这么难剿呢?为了给全国百姓一个交代,只好说这里头有外国敌对势力的介入,只好说这李洪志组织严密。这种说法,找不出一星半点证据,说服自己都不够。
为什么会走到如今骑虎难下的地步,皆因走了一条老路也。
江泽民先生到底是怎样作出的决策,这大概是机密的机密。我宁可相信,江泽民先生并不是故意要残害那些法轮功信众,主观上确实是认定了科学对百姓好,邪教是害人的。要不然,江主席也不会不知趣到那种地步,把精印的血淋淋“法轮功害人证据”当什么外交礼物送给克林顿总统。这样的举动,水平固然是低得惨不忍睹,但正好可以说明江泽民先生那一时刻是“真诚”的。
在一开始围剿法轮功的时候,因特网上还在争论,说科学是不能全盘取代人们的信仰的,说信仰是个人自己的事情,是不能由政府来代劳的,说宗教应该自由,说政教应该分离,说信仰和人们的行为应该区别开,法律只可以约束人们的行为,不可以以信仰入罪。对于江泽民先生这一代中共领导人,这样的争论却是超出了他们理解能力。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局限。如今的这一代中共领导人,大致上是延安出生,五十年代留苏受的教育。对于其中的一个一个具体个人,我宁可相信他们不坏,不笨。但是整体来说,时代限定了他们的智慧、眼光和水平。他们只会走这一条老路。
不知江泽民先生是不是看出了,五十年代初的这条老路,现在已经窄得快走不通了。那时候,中共挟几十年战争胜利者之余威,想杀谁就杀谁,想杀多少就杀多少,一直杀得道路畅通为止。真所谓指哪打哪,说什么是什么。说你一贯道是“反动道会门”,三下两下就杀得销声匿迹。说你麻雀是四害,就能赶得天下小鸟无处藏身。
如今不行了。如果说,政府不能强迫别人信仰你的真理,这样的道理超出了当今中国领导人的理解能力,那么,这些领导人至少应该能看到,强迫那么多民众放弃“邪教”信仰“科学真理”,在现时代是做不到的。先不说你不能象五十年代初那样杀人了,一开杀戒吓跑了投资者,白猫黑猫都跑了,那就成了老路往回走,谁都知道走不通。即使可以杀人,杀得了国内的,杀不了国外的。只要国外的法轮功还在,法轮功是十恶不赦之邪教的说法总有一天连自己都不信了。
用对付一贯道和麻雀的办法,硬是对付不了法轮功。中国政府的决策者,倒不是错在他们对法轮功有恶意。错就错在,他们自己说过要搞法治,他们自己提议修宪,话音未落,他们决策的时候,却不知道走走起码的法律程序。虽然说,指望他们有现代社会公正的理念,这要求太高了,但是指望他们有一点程序观念,既然是自己一手立的法,自己要有点守法守程序的概念,这可一点不过分。如今的中国,不是他们占下地盘的黑社会。在现代社会政治运作中,有程序观念是一个领导人的起码素质。
事至如今,剿灭法轮功的运动怎么收场?最近的加大力度打击,证明最高层决策者决心在自己管辖的范围内彻底消灭法轮功。这样一种“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决心,证明了他们将在这条越来越窄的老路上继续走下去。这是因为,在这代领导者的大限之内,他们看不到新路在何方,他们打算一条道走到黑,实在也是出于无奈。可悲的是,谁来陪葬呢?
二、权力构造的死结
明摆着老路狭窄而只好走到黑,明知错而改不得,错开了头就只能将错就错,错上加错,中国政府高层领导的这种困境,皆出自它的权力构造,这是一个死结。这是中国人几十年走不出这条狭窄老路的根本原因。
中国的事情,大多是围绕着权力来进行的。所谓“路线斗争”,实乃权力争斗。中国的权力斗争传统只有两个法则,一是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二是为了目标可以使用一切手段。这种规则下的传统权力斗争,导致劣币驱逐良币,使政治黑暗到极点,险恶到极点。
在这样的政治氛围里,决策者个人不管是什么人,行为模式不是自己可以决定的,他们必须服从政治斗争的法则。最近半个世纪的残酷黑暗政治,使得任何决策者失去了自我纠错的空间,连旧时代皇帝都可以做的“罪己诏”也做不得了,唯一的办法是使用政治暴力保住自己的地位。结果是,中国的事务,犯错易,纠错难。中共的时代,再也没有决策者当任自我纠错的事情发生了,一错必到底。只有换了人才可能纠前任的错。
在任的人也明白这个道理,毛泽东是个典型。选择接班人成了决策者最要紧的决策。中国政治交替必然地采用了列宁斯大林模式,其结果也一模一样。毛泽东废刘少奇立林彪,废林彪立王洪文,废王洪文立华国锋,既立又废的原因,无非是明白自己对国家犯下的过错,身后必然要纠错。
邓小平看到了中国最高领导者的这种可怜处境,意图打破这种局面,提前交班。可是他不可能逃脱中国政治的梦魇,他不可能放心得下,所以就有废胡耀邦立赵紫阳,废赵紫阳立江泽民的起落。他不敢面对在世的时候就给挖了祖坟的可能。所以就有了执政党中央秘密决议这样的怪事,就有了退而不休的垂帘听政。在这种政治模式下,权力家族化,私人化是必然的。
但是,必须看到,邓小平的交班模式比之毛泽东,是一大进步。如今轮到江泽民先生了。
江泽民先生有可能自我纠错吗?最近对法轮功镇压的加剧,证明他没有这种可能。对内镇压法轮功,对外支持米洛索维奇,他顺着老路走,已经到了越走越窄的地段。他的继承者如果要打开局面,改善国内外政治空间,势必需要纠错。而现在掌握接班人选择权的江泽民先生想选的,恰恰是保证以后不纠他的错的人。
问题是,不纠错,中国以后的路就走不下去了。纠错只是早晚的事。应该看到,如今中国社会的政治氛围比起五六十年代要好。但是,正如托克维尔指出的,坏制度开始改革的时候,是最危险的时候。旧制度拒绝改革拖得越长,一旦开始改革就越危险,法国大革命前的路易十六时代就是这样。路易十六其实比路易十五好,但是砍了头的是路易十六而不是路易十五。十年前的中国领导人就是顺着这个思路,堵住了八十年代政治改革的呼声。拖得越长,内部矛盾越尖锐,压力越大,就越不敢开政治改革的头。九十年代末无事生非地镇压法轮功,使中国政府的人权记录雪上加霜。外交是内政之延长。国内政治反映到外交上就是孤独地和国际主流唱反调,再反过来诉诸于国内的民族主义情绪以维护政权的合法性,却使国内环境隐潜更大的危机。
这路,真是快走到头了。
三、法轮功的路
法轮功是什么?仅仅这个问题就可以争个不休。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法轮功信众之坚韧,在中国当代史上是一个孤例。如今中国社会没有一个政党、没有一个组织、没有一个宗教团体,有法轮功这般号召力。至今没有看到令人信服的证据证明,法轮功的能量来自于其严密的组织,或者“境外敌对势力”的策动。
唯一可以作出大致推测的是,法轮功的信条、法轮功的功法,以及法轮功的社会交往功能,回应了当今中国社会底层民众的需要。这种需要非常强烈,大到信仰的失落,对前途的迷茫,动荡社会的不安全感,小到保健医疗条件的不足,民间交往渠道的不畅等等。此外,社会其他团体,从执政党和政府,到其他宗教团体,都没有主观能力或客观的条件来回应这种需要,留出了这样一种真空地带,使得以气功健身为主要内容,又有抽象信仰成分,松散却给人以归属感的法轮功,大有了一番作为。
然而,法轮功面前的路并不宽。在中国境内,法轮功不可能长期和全面的专政机器对抗。同时,政府动用垄断的舆论工具来消除民众对法轮功的同情,经过一年半,已经出现效果。如果中国不是处于开放状态,法轮功最终象一贯道一样被剿灭,几乎是不可避免的结局。正是开放的既有局面,捆住了政府放手镇压法轮功的手脚。于是,对法轮功的进一步镇压,有赖于全民认为法轮功是危险的邪教这样一种共识。可以预料,中国政府将为此作出巨大努力。
未来法轮功的处境,同样取决于在中国民众中的形象。由于法轮功在中国境内失去了一切合法空间,随着中国政府和法轮功对抗的升级,法轮功在国内的活动将越来越困难,会成为任人抹黑的对象,从而人数越来越少。
然而,法轮功的路走不宽的主要原因,很可能还是它自己走上传统宗教的老路。法轮功之所以有号召力,和它的气功健身实用性有关,更得益于它的“真善忍”,特别是“忍”中包含的现代多元化社会的宽容精神。宗教信仰本身具有排他性。世界上所有宗教流派都曾经自认唯一正宗,视它者为异端。但是现代社会的宽容精神却使得不同宗教的宽容共存成为可能。世界宗教领袖在一起开大会,这在历史上宗教排斥异己的时代是不可想象的。教皇公开对天主教在几千年历史上迫害异端的所有行为忏悔道歉。达赖喇嘛在纽约中央公园,呼吁几万听众各自在心里念想着自己的偶像,共同祈祷人类的福祉。这样的宗教形象是当代宗教的光明形象。法轮功的“忍”,在一定的程度上符合现代宗教的光明面。如果放弃宗教宽容的精神,在中国政府的全面镇压和诋毁下,法轮功的路就会越走越窄。
四、中国民主知识分子的羊肠路
和法轮功的号召力形成鲜明对照的是,近十年来中国民主知识分子的日益边缘化。天安门事件以后大批知识人流亡海外,或者在重新回国以后失去原有的思想活动空间。中国民主知识分子和政府事实上处于互相离弃的状态。民主知识分子由于自身的缺陷,行为情绪化,总体水平下降,不再有能力对改革开放过程中民众的需要和诉求作出回应。这是一个十分可悲的事实。
中国民主知识分子如果继续把自己的眼光局限在政权问题上,无论是主张改良还是提倡革命,只注重权力的改变和演进,这条老路也会越走越窄。
五、新路在何方?
从建设法治着手,建设性地逐步进行政治体制的改革,是可能的新路。
即使面对的是恶的政治制度,也必须在这一现有政治制度的框架内,逐步改革。其原则是,不诉诸暴力,不使用非法手段,不追求巨大的突变性的权力转移。强调民众各阶层和政府各集团之间利益一致的一面,争取在一致利益的基础上整合改革的诉求。以小步开始,积少成多,在改革中建立规则,训练所有人尊重契约、尊重规则的习惯和观念。
中国人从西方介绍引进宪政法制思想,已经有一百年的历史了。历史已经证明,如果不逐渐改变劣币驱逐良币的社会环境,操之过急,则民主和法治的政治必败于黑暗险恶的传统东方政治。但是,日本、台湾、香港、新加坡证明,东方人不是不可能搞宪政。难的是怎样在改革的起端,引出分散利益分子的同步共振。
我宁愿相信,中共15大提出要搞法治,是真诚的。我还认为,中共曾经提出的修宪,并不是可以忽略的改革诚意和机会。可惜的是,这一本来就十分有限的诚意和机会,没有得到民主知识分子的响应和放大。尽管现在中国人的政治处境已经恶劣到了极点,透过长长的黑暗隧道,我仍然看到隧道尽头的一点光亮:从建设法治开始改革政治制度。
具体而言,要继续实行党政分家,强化人大立法权威,使司法逐渐独立出来,逐渐削弱党和政府系统中的“警察性”的操控机构,逐渐从以党治国,以意识形态治国,以战争时期的组织手段治国的老路里走出来,转向以法治国,以法律治国,以和平时期的公平程序和规则治国的路上来。
最重要的目标,最艰巨的任务,是建设独立的、具备社会公正能力的、有足够权威的司法。这需要培养出一大批有现代法治水平的法官、检察官、律师和政府公务员,还需要提高全体民众的法律基础水平。
显然,这需要现在的执政者和那些倡导民主的知识分子的建设性合作。尽管这种合作的可能性至今还没有露头,但是,照一个简单的逻辑,老路总有窄到走不通的一天,在那尽头,除了从法治着手的政治改革,别无其他的路可走。但愿中国的当权者在拒绝改革的老路上不要走到暴力革命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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