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制度的种种弊端，都在臭名远播的厦门远华走私舞弊丑闻中暴露无遗。虽然北京九六年已知道这桩勾当，这宗一九四九年以来最大的贪污案，在二○○一年仍继续毒害整个政治生态。
上星期，福建人大及政协举行前，两名福建高层领导的讲话，令人看清其中一些复杂情况。福建省省长习近平对媒体说，“远华案要一查到底，决不姑息。”他补充说：“我们要敢于碰硬，不论涉及什么人，都要依法从重从快查处。”
习近平是中共元老习仲勋的儿子。他的话似乎反映着朱熔基总理的强硬态度。北京谁都知道，若非朱熔基坚持，当局不会在九八年展开远华案的大规模调查。
不过，上星期，福建新任省委书记宋德福看来是标榜不同路线。一言以蔽之：“顾全大局”。
江泽民冀早了结远华案
在福州一个投资研讨会上，宋德福致词说，对于远华案，我们必须“分清主流和支流，分清干部主体和少数。”他指出：“不能因为这个案子否定特区建设，否定厦门的巨大成绩，也不能否定厦门的广大干部。”
福建消息来源称，国家主席江泽民一直抱持顾全大局的态度，而宋德福几乎是逐字复述他最近的指示。
当地干部说，厦门特区的经济曾令福建引以为荣，但从八八年起就出现颓势。当地数百名高干须接受调查，以致人人自危；外国及台湾投资的减少亦打击士气。
福建消息称，厦门与福建的干部向北京游说多时，希望尽早了结调查和司法程序。目前已举行了两轮审讯，涉及超过一百名福建及厦门官员。去年十一月首轮审讯结束时，十四名省级与市级官员被判处死刑。
“如果当局一直追究下去，至少要再举行三次审讯，涉及另外几百名厦门干部。”消息来源称。
据知，这宗一九四九年以来最丢脸的贪污舞弊丑闻，江泽民有意把它尽快了结。
至于深圳的贪污情况，江主席也抱“顾全大局”的心态。据报，他在某次内部会议中说，虽然反贪工作是头等大事，但中央仍须照顾特区的经济发展。
要求稳定压倒一切
在另一场合，江泽民发表著名的反贪训话：“不错，我们是要竭力打击贪污；可是仍须谨记，保持政治及社会稳定依然是压倒一切的任务。”
十四名贪污犯已判死刑，数名福建高干最近也被降职。江泽民的领导班子，显然希望这样已足够平息民愤，并让外国觉得一切已回复正常。例如说，上星期，福建省委书记陈明义，两名副书记及几个其他高官，不是遭降职便是被调离福州。
问题是，几十名据称涉案的北京高干又怎样？
他们包括数名政治局委员、中央军委成员、以及他们的子女。
北京消息说，江泽民为平息民怨，决定只处罚丑闻三名所谓次一级的北京官员：他们是公安部前副部长李纪周、海关前任副关长王乐毅、及前任军队情报总管姬胜德将军。
江泽民曾考虑让他们被判死刑。但现在看来，他们将要受到的惩罚会相对减轻。
贪污成制度一部分
事件的连串发展叫人担忧：是否在掩饰什么？宋德福及江泽民要求全世界把“占主体”的好干部和“少数的”腐败官员分别清楚。
但教人吃惊的是：不止厦门，近年在汕头、湛江、沈阳、山东、河北及广西发生的丑闻告诉我们，腐败官员其实往往占很大比例，而并不是少数。何清涟及胡鞍钢等学者指出，贪污已成为制度和生活的一部分。行贿受贿以及在夜总会款待客户，好像上班下班那样平常。
江泽民那类领导干部不愿面对这项事实，似乎有两个原因。第一是原则问题。身为党总书记，江泽民起码要在道德上负责。
被判贪污罪的北京市市长陈希同，数年前在法庭的辩白仍言犹在耳：“不错，也许我须为北京的广泛舞弊负上道德责任；但若然如此，遍及全党的贪污又是谁的责任？”
第二，江泽民的纪录也许并非无瑕。远华案闹得那么凶，其中一个因素是，主脑赖昌星和他的党羽收买了大量高层干部，包括政治局级数的官员。这些头面人物，据报有北京党委头头、两名中央军委领导人物及一名人大副委员长；他们似乎起码得到江泽民的容忍。
于是，这出肮脏的长篇剧就在世人面前公演。个中勾出的疑问，比透露的事实还要多。错综复杂的最新剧情环绕着远华集团头子赖昌星，他已于九九年逃往加拿大。
理论上，北京正寻求把赖昌星引渡回国，而赖昌星亦向移民当局申请以难民身份居留加拿大。
耐人寻味的是，高层官员中，只有总理朱熔基公开要求加拿大把赖昌星遣返中国。知情人士称，领导层对赖昌星的意见并不一致。
赖昌星倘遣返将爆内幕
“有些领导干部希望彻查此案，要求赖昌星回国作供。另一方面，更多干部觉得投鼠忌器，因为，关于福建及北京许多干部的底蕴，这名犯罪头子显然知道得太多。”与公安部门稔熟的人士说。
该消息来源称，赖昌星以前爱在厦门一所高级妓院“红楼”款待贵客。他手上把持证据，足以对某些干部不利，据说其中包括他们在“红楼”召妓的录影带。
据报赖昌星把这些证据放在加拿大的银行保险箱，又指示党羽，如果他被解返中国，就会把证据公开，大爆内幕。
分析家称，除非制度上有重大改革，例如成立廉政公署那样的独立的监察机构，否则贪污的祸患仍会继续，并加深对政体的毒害。
(作者为美国有线新闻网络（CNN）资深中国分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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