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律宾政治在短短三天内，经历了令人眼花缭乱的巨变。埃斯特拉达垮台之快，令人颇为意外。原任副总统阿罗约在群众欢呼声中，马上出任总统。这是菲律宾15年来的第二次政治变天，可以说是历史的重演。

今天在菲律宾发生的事，和1986年那场巨变，的确有许多相似之处。愤怒和激动的群众不只是走上街头，而且是回到15年前“起义”的现场。当时领导“人民的力量”或与之汇流的人物，如科拉桑、拉莫斯、辛海美，这一次也都没有缺席。菲律宾的军人，再度向总统倒戈，从而一举决定了大局。更加无独有偶的是，群众推翻了另一位祸国殃民的总统以后，再度拥戴了一位女总统取而代之。

埃斯特拉达在许多方面，也的确和马可斯颇为相像。他们都因贪污腐败，结党营私，而遭人民唾弃，他们对人民的反应，同样做出了错误的估计。也许不同的是，马可斯执政多年，人民对他积怨很深，埃斯特拉达则还没有做上一半任期，就已经是民心尽失。埃斯特拉达总统生涯如此终结，当然是个悲剧，但他没有像马可斯那样，要由美国派一架飞机，硬硬将他载到国外流亡，也许反映了他毕竟还能保留一些曾经极受许多菲律宾贫苦大众欣赏的“草莽英雄”的本色。

民主制度最基本的精神，就是人民通过选票行使抉择，政府或政治领袖的产生与罢黜，是遵照大多数人通过选票所表达的意愿。如果一个政府或政治领袖有负于人民的委托，正常的程序就是通过大多数人的选票将 他更换。换句话说，“人民的力量”通过选票来发挥，才是符合民主的精神与程序。　　菲律宾15年内两度发动的“人民的力量”，可以说是主要通过群众走上街头达到目的。两次都是由于军人站在“人民的力量”这一边，以及埃斯特拉达选择下台，不作负隅顽抗，而避免了暴力与流血冲突，但如果动员“人民的力量”从此成为菲律宾政治斗争的模式，菲律宾的民主政治，就难保不会变质。

更令人关注的，恐怕还是军人在两次事件的立场、所扮演的角色、所产生的影响。毫无疑问，造成马可斯与埃斯特拉达不得不下台的决定性因素，其实并非“人民的力量”，而是他们原以为可以用来对付人民力量的军人的倒戈。在任何国家，军人干政乃民主之大忌，军人对任何政治斗争都必须严守中立，而任何政党或政治人物的斗争，也都应该避免借重军人。菲律宾军人在1986年事件中开了先例，事实证明第二次比第一次容易得多。这对菲律宾民主政治又究竟是祸是福，恐怕也只有留待历史评说。

历史能够重演，最根本原因就是没有重视和吸取历史教训。埃斯特拉达并不是像他以前当电影明星时所惯演的角色那样，靠着一把枪打进总统府的。他毫无治国才能，甚至把治国当儿戏，终日沉迷酒色豪赌之中，都早已是人尽皆知的事，但在菲律宾民主制度的操作下，他仍然以历来最高得票率当上总统。　

如今，埃斯特拉达恐怕将以一名“昏君”的形象，留名于菲律宾历史，但他的黯然下台，使菲律宾得以避免一场暴力冲突。菲律宾的危机总算过去，但她的政治基本问题依然如故。阿罗约接任以后，誓言将扫荡贪污舞弊，解决贫穷问题，这些话毕竟都是易说难行。阿罗约与科拉桑另一个相似的情况，就是两人都要接下被她们取代的人所留下的烂摊子，阿罗约是否会比科拉桑更有作为，只好让接下来的事实证明。

(《联合早报》社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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